宽大的衣服让她那原本充满爆发性力量如同猎豹般矫健的身躯显得有些娇小，也让她身上那股如同出鞘利刃般生人勿近的杀气被冲淡了许多。
此刻的她看上去不再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顶级杀手，而更像一个刚刚来到陌生城市，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与迷茫的邻家女孩。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侯明的身后，眼神低垂着不敢去看病房里的任何人，那副样子与她在地底堡垒中那个于枪林弹雨中闲庭信步的“幽灵之刃”简直判若两人。
“……嗨。”
最终还是侯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打破了沉默。
“路过……那个……顺便上来看看。”
这个借口蹩脚得让陈虎这个钢铁直男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市中心医院离他那个藏在江北老工业区的“地下基地”隔着大半个江城。
这叫“顺便”？
“影”从侯明的身后走了出来，她依旧低着头，走到宋澈的床边她沉默了许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宋澈的床头柜上。
那是一张还带着一丝油墨香的崭新身份证，照片上是一个面容清秀，眼神却依旧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般冷冽的女孩，而名字那一栏则写着两个很普通却又很温暖的字——苏眉。
这是宋澈帮她选的名字，取自“眉间舒展，向阳而生”之意。
他希望这个前半生都活在阴影里的女孩，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可以活在阳光下的新生。
苏眉放下身份证后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感谢，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她只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宋澈一眼。
那双曾经只充满了“杀戮”与“服从”的眸子里第一次映出了除了宋澈的倒影之外的别的东西。
然后她便转过身，又重新退回到了侯明的身后，将自己藏在了那个能让她感到一丝“安全感”的阴影里。
但宋澈看懂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代号为“影”的守夜人组织最顶尖的杀手已经彻底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名叫“苏眉”的普通女孩。
“咳咳。”
又一阵中气十足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再次回头，这次看到的是拄着一根拐杖，在一名小护士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的王建国，王叔。
他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但那条打着石膏的腿依旧在无声地诉说着之前那场战斗的凶险。
“行啊你们。”
王叔的目光缓缓地扫过病房里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那个正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的宋澈身上。
“一个两个的都挺能耐啊。”
“一个把医院当自己家了。”
“另一个把医院当菜市场了。”
“都挺好，挺好。”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长辈特有的恨铁不成钢的“埋怨”，但眼神中那份掩饰不住的欣慰与骄傲却出卖了他。
他挥了挥手示意小护士离开，然后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宋澈的床边。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说那些感谢或者关怀的话，他只是伸出那只布满了老茧的粗糙大手，在宋澈那只没有受伤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
王建国力道很大，拍得宋澈的伤口都跟着一阵抽痛。
“好小子。”
王叔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
“没给你宋家的祖宗丢人。”
一句最质朴的认可，却比任何的功勋章，任何的嘉奖令都更让宋澈感到温暖。
人渐渐地都散去了，病房里又只剩下了宋澈和林薇独处的时光。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斜斜地照射进来，将整个病房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
林薇依旧坐在那里，她手里那个被她削得惨不忍睹的苹果，不知何时已经被她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一个干净的盘子里。
盘子的旁边还放着一根小小的竹签。
她将盘子推到了宋澈的面前，依旧没有说话。
宋澈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终于他缓缓地开口说了一句他早就该说，却一直没有机会说的话。
“我谢谢你是因为……”
林薇抬起头看着他。
“你又救了我一次。”
宋澈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说的是在地底堡垒里，他被预制板砸中后是林薇不顾一切地将他从那片即将彻底坍塌的死亡之地给拖了出来。
林薇看着他那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眸子，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半拍。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过头看向了窗外，那片被晚霞染红了的天空。
“我才是该说谢谢的那个。”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宋澈的心上。
“在地底的时候……要不是你……”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宋澈懂了。
“应该的。”
他看着她那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轮廓，第一次没有用那些复杂的“科学理论”，或者冰冷的“逻辑推理”来伪装自己。
他只是轻声地回了一句最简单，也最真诚的话。
“……搭档。”
“搭档”两个字，如同两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了林薇那颗早已平静了多年的心湖。
荡起了一圈又一圈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涟漪。
休整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周后就在宋澈的伤口刚刚拆线，可以下地活动的第二天。
一封来自魏正龙被标注为“最高加密等级”的邮件悄无声息地发到了他的私人邮箱里。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来一趟老宅，有东西要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