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顿了一下又说:“其二,十七条人命,能静悄悄全杀了,便是提前谋划好的,不事前谋划,如何能做到无人听到喊打喊杀,哪怕是惨叫声呢?刚刚梁大人说凶犯将顾宅十七口全杀了可能是因为有人认得来人,我赞同,但是我们也是习武之人,除非是趁人不备,不然即便功夫强过我,我总有喊出声的机会,且什么时间来的?顾宅中这些人哪个时间会正好都在宅子里?便没有谁出去做点什么逃过此劫?”
梁文亭脑子里嗡了一下。
“我说的这个时间,很容易便想到夜里,但若是夜里,这人与顾崇山需是怎样的关系,才可深夜来访,顾崇山还愿意见?更别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杀人没动静……”
“或许是当晚宴请了谁?”梁文亭问罢自己便摇头说:“若是宴请重要之人,顾明不可能不在,或者说不知,且若是宴请,有些知情之人不在顾宅中,凶犯如何灭口?”
“就是这个道理,若非宴请,便是突然来访,夜里突然来访,杀了顾崇山之后,十几人中一定有人没有看到来人,凶犯怎知别的院子里还有人?这得对顾宅多了解才能知道需要杀多少人才可离开?”
梁文亭听得有点蒙,他看向魏然,魏然在品茶,看到梁文亭的目光,魏然放下茶杯,笑呵呵的说:“她的意思是,不论白天晚上,人数都不对。”
“是谁与梁大人讲,顾宅中,加上顾崇山便正好十七人的?”李昭接口追问。
“顾家别院中的管家和顾明皆如此说。”梁文亭说罢,整张脸瞬间煞白。
李昭严肃的说:
“这事儿蹊跷之处便在于十七口全杀,没道理!只一人死,凶犯主谋若是官员或者盐商,想法子或许能盖住真相,当然,也需梁大人愿意睁一眼闭一眼,可,死了十七口,这便不是使银子便可如何的,凶犯既然是做过仔细谋划的,不可能想不到杀了十七人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且既然是仔细谋划,定是想到能事成,他们也确实成了,这个‘成了’中,是不是包含静悄悄将所有人杀了?这样的把握,别说宅子里的人都有功夫在身,便是平民百姓家,怕也不敢保证,所以,再结合之前说的,人数或许不对……”
梁文亭下意识探身,想听到结论。
李昭却没有说下去。
“有没有可能,凶犯想杀的不是顾崇山?”魏然像是在问,又像是自己在嘟囔。
“有!”李昭说罢笑道:“那可有的查了。”
梁文亭摇头说:“顾家其他家眷都住在别院中,顾崇山的兄弟们也有自己的宅子,顾宅中除了顾崇山便都是下人,谁会如此大费周章的杀一个下人?再说,顾宅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除非凶犯与门房护院相熟,但若是想近顾崇山的身,怕是没那么容易。”
“所以,还是要与顾崇山相熟,且不觉着事发后对自己有何影响。”魏然说。
李昭却问:“顾崇山宅子里的护院,身边的随从都是从哪来的?身上功夫如何?”
梁文亭想了想说:“我这些话也是从顾明和管家那里听来的,他们说都是跟了顾崇山有些年头了,这些人当年选的时候,顾崇山不肯假手于人,都是自己亲自挑的,至于身手如何……想来是不差,顾崇山可是很惜命的。”
“既然是顾崇山挑的,那别院中的护院可有与宅子里的护院相熟的?”李昭问。
梁文亭愣了一下,一拍大腿说:“我怎就没想到这个可能!”
李昭忙说:“这是梁大人前面查的明白,不需我再多想,才会想到这上来。之前蔡师父教过我,这世上的人皆有身份,官衙里的品阶、工坊里的职分,或是宗族里的辈分、市集里的营生,哪怕是务农的农夫,都有他自己的圈子,一旦发生命案,首当其冲便是查明死者的身份会让他接触到哪些人、卷入哪些事?像顾崇山这样的商人,自然是照着梁大人那般查,他是盐商,所能牵扯的利益更广,抢了谁的生意?占了谁的便宜?挡了谁的升迁又或者是抓住了谁的把柄?这些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梁文亭本想问‘蔡师父’是谁,但听着听着便将这事儿给忘了,待李昭说完,梁文亭琢磨了一下说:
“我一开始也纳闷为何要灭门,所说灭的不是顾家的门,却也是顾家在城中的所有人,且三日无人知晓,我问过顾明和管家,他们皆说每日安排均是顾崇山定的,他们只能听着,没叫便不能来,以往这种在别院待上一些日子才准去入城的事,经常发生,顾崇山手下有些能干的,这些人倒是忙的很,整日奔波在外,或是歇假赶路回家过年,案发那段时间,这些人恰巧都不在淮城,但这些人身上都没有功夫,即便买凶杀人,也定是有人指使,他们顶多是换个主子,真正的好处落不到他们手上。”
李昭皱眉,问:“这些人梁大人都见到了?”
“都见过了,顾崇山身死,他这个生意是难以为继了,那些人收到消息怎会不归?他们还有不少月例银子没有领,回来也是看看能不能要到。”
“能要到吗?”李昭好奇的问。
梁文亭笑了笑说:“账已经查封了,他们若是想要也只能找顾家人要,顾家人怎会给?所以今日问那些男丁谁有可能杀了顾崇山,他们说的那些人名中,便有几个是因曾去别院要钱与他们发生冲突的人。”
魏然皱眉问:“那名单拿去确认了这么久,怎的还没有回话?”
梁文亭说:“怕是有的人不太好查。”
魏然想了想,站起身说:“这样,待核实好名单,梁大人命人送去客栈吧,今日问了不少,她也需要回去捋一捋,看过名单后,或许明日会有分晓。”
梁文亭舒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今日能歇息了,还是因为这案子终于要水落石出了,反正是心里舒坦了些。
眼看便要过年了,别的衙门口早就开始休假了,偏他这里还在忙,他甚至不知道就算这两日查明了,上报洛京城,刑部那些官员是否正在家中宴客,无暇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