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谢你!”李昭捋了捋被风吹得乱飞的头发,又挠了挠被头发划过的脸:“我不认为这是上策,你在向皇上证明什么?证明皇上是错的?用你十几年的功劳逼着皇上改变想法?那出狱又如何?最终也难逃沦为阶下囚的结果,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寒风吹得魏然心中更乱,他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如此行径,即便李昭因柳石受到牵连,也大可命他将李昭一行人带回,为何要派佟昌来?
亲军卫队保护的是皇宫,都城,护的是皇室,虽也有缉捕之责,那也是要抓极其重要的人才会用到他们,李昭算什么?
“先去问清楚何时动身吧,还有,一直说给裴空买套成衣,他身上穿的有些单薄……”
“你放心!”
……
旨意上没有说不做停留立刻动身,于是,佟昌便被迫决定住一晚上,清早启程。
佟昌这一行人拢共八人,加上魏然,魏世及其随从,还有裴空,二十多人骑在马上,其他几人都在囚车内,这是皇上亲口对佟昌下的旨,佟昌能为囚车加上棉褥子,给每个人穿上棉袍,每顿饭都送来热乎的,却不敢让他们出囚车而行。
昨日魏然与李昭院中挨冻的时候,佟昌已命手下去府衙准备囚车了,一晚上两架囚车改装好,李昭和阿水一架,苏伯和徐亮坐另一架,苏伯还夸道:“这比骑马舒坦!”
魏然骑马走在囚车旁,另一边是马上的裴空。
一上午这几人都没有说话。
李昭没少坐囚车,都是押送洗罪镖的时候,自己进去陪着。最开始陪裴空,后来是陪各位师父,只不过这次心境完全不同,她想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还是一晚上睡不着,原来那些道理明白是明白,真说做到……就像知道有良药能治疑难杂症,便不怕了,哪知得了才知道,有良药又如何?那份罪还是得受。
知易行难。
阿水只是担心李昭,只要李昭还好好的,阿水便是轻松的,她一会儿看看囚车外的风景,一会儿扭头问问李昭冷不冷……
魏然一晚上也没睡,有些不忿不能说,可窝在他心中堵得难受,哪里睡得着,更是无法正常去思量,眼下骑在马上吹着冷风,倒是多少让他平静下来,这才慢慢的将所有事放在一处琢磨起来,这一琢磨便琢磨到中午用饭。
让李昭没想到的是裴空也一上午没吭声。
苏伯和徐亮可没闲着,俩人坐在囚车里蛐蛐了镖局中的一个又一个,打发时间。
骑在囚车前面的魏世与佟昌更是一直小声嘀咕着什么,与二人伟岸的背影着实不太相称。
待到中午用饭,队伍停了下来,跟着的马车上带了红泥小炉,米面肉菜,但不能跟着粗使婆子,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佟昌也得进囚车,所以便找了个会做饭的兵士跟车。
佟昌知道带着囚车这一趟回洛京城日子短不了,这囚车里可是魏然心尖上的人,皇上可能还不知道这事儿,等知道了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待这差事办完若是让魏然记仇了,佟昌觉着有些得不偿失。
皇上身边这五个人可说是皇上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而这五人中,又偏偏是年纪最轻的魏然最得圣心,这小子是笑面虎,看着人畜无害的,实则手段最狠厉,来日怕是要执掌亲卫或者禁军,这一趟自然是方方面面的行个方便,哪怕魏然没想到的地方,佟昌也尽量想到,只盼着魏然莫将这笔账算在他头上。
……
歇息的时候,李昭几人没有出囚车,外面还没有里面舒服呢,总不能到马车上用饭,谁知道哪个土坡后有面藏着一个窥探的脑袋。
魏然亲手将煮好的汤面端给李昭,李昭递给阿水,紧跟这裴空端过来一碗,李昭接过来低头赶紧吃,魏然也坐在囚车里吃面,裴空便坐不进来了,他坐在地上靠着囚车吃着干粮。
吃完面,魏然将三个碗摞在一起,而后轻声说:“我琢磨了一下,这一趟……可能有别的目的。”
“嗯。”
“你也想到了?”魏然惊讶的问。
“魏世的宅子里还有两名工匠,还有御史,他们理应远比我重要,他们只是换人看守,没有带着一起走。”
魏然一下脸上有了光彩,他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才能让李昭再次相信他,忘了李昭是个聪明的,有些事他想不到,李昭都能想到。
“所以,我觉着皇上这般做,未必是要对你如何。”魏然探身低声道。
李昭轻叹一口气,才说:“那要看我这个饵能钓到谁。”
魏然在寒风中吸溜了一下鼻子,说:“你什么都没做,自然谁都钓不到。”
李昭歪头想了想,说:“钓不到知道我没参与的,却能钓到想让我背锅的。”
魏然眼中一亮,激动的说:“对啊!所以,皇上旨意里没说到了洛京城将你送去哪里。”
李昭看着魏然,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
魏然一向沉稳,能看到的表情未必是真实的,之前李昭只觉着这人是只狐狸,难捉摸的很,如今竟是为了她喜形于色。
“若果真如此,你便更不用自责,皇上想钓鱼,不论我在何处,都会有此一难,因跟你在一起,还能少受点罪,也是我的福气。”
魏然却说:
“不急,我过两日便可知道洛京城中的消息,便也就能推断出回去后会如何,你放心,九宸镖局的人我已传信回去,不论被关在何处,都不会遭罪,且若是果真如你我推断这般,也不会对他们用刑,至于你那几位师父,我觉着他们必定有法子应对,只要没有参与,皇上不会如何,若是想要如何,没必要将他们全都召回来……除了柳石。”
李昭挤出一丝笑容,点头说:“如此看来,这一趟是有惊无险,你也可放心了。”
魏然的手不受控的想要去握住李昭的手,但到了半空还是停住了,伸开的手掌握成拳头垂着头,咬着牙,拳头在半空停留了片刻,终是收了回来,转身打开囚车的门,下了囚车。
裴空看着魏然走向魏世和佟昌,站起身低声问:“他说的可信吗?”
李昭点头,满眼慈爱的看着裴空说:“你能懂得隐忍,我很高兴。”
“别总当我是孩子!”裴空垂着头,不敢看向李昭:“你有事,我帮不上。”
李昭嗯了一个长音,歪着头看着裴空说:“你刚回来,自然是帮不上,等过几年,说不准我只能靠你呢。”
李昭不知道就这么一句玩笑话,却在裴空的心里扎下了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