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西天云翳裂开一道豁口,竟有浓烈的绯红如熔金般倾泻而下,泼向这片沉寂了万载的莽原。
那霞光先染上火山锥最嶙峋的尖顶,霎时,雪峰犹如点燃的烛焰,竟自山巅喷薄出炽烈的红光,雪色成了透明的薄纱,裹不住底下熔岩般奔涌的赤色流霞。
红光顺势而下,沿着山脊的棱角奔涌流淌,浸透了山麓的积雪,所到之处,雪原不再是清冷的白,而幻化成一片燃烧的珊瑚海,浮动着深浅不一的胭脂、玫瑰与朱砂。
火山群间纵横的沟壑,此时成了霞光沉潜的幽谷。雪褥深深堆积,谷底却蒸腾起一片朦胧的紫红雾气,仿佛大地深处残存的热力正呼应着天际的燃烧,不甘地吐纳着最后的气息。
沟壑两侧,铁色的玄武岩柱刺破雪褥,嶙峋的棱角在霞光里泛出乌金般沉郁的反光,像凝固的火焰,又似冷却的叹息。
霞光愈发浓稠,终于浸染了整片天穹。火山群如巨大的祭坛,承接这天地间最后的辉煌。
雪地承接着天光,竟如巨大的铜镜,将漫天绯红折向穹顶,一时间天上地下,皆在燃烧。
天地间仅剩雪光与霞光的交响,一种宏大而无声的辉煌笼罩四野。
火山群肃穆的轮廓在红光中愈发深沉,那被霞光勾勒的剪影,宛如大地粗粝的骨骼,支撑着即将倾颓的暮色。
琴师双手合十立于崖边,身后是如熔金般的红日日,勾勒出金边的火山群,脚下雪粒在余晖中闪着细碎的光。
她闭目静立,仿佛与这片天地达成了某种默契——万年前的炽热喷发,千年来的风雪雕琢,都化作了此刻胸腔中绵长的呼吸,在雪原上空久久回荡。
梦瑶望着漫天云霞,眼眶微微发烫:这天地间的雄浑苍凉,竟能美得这般惊心动魄!
宇辰的手微微发颤,手机取景框里,妙音老师合十而立的身影与熔金般的落日重叠,构成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我要把这场景融进书法里,让每一笔都带着火山的气魄、雪原的苍茫。
再壮丽的风景,少了人气也显孤寂。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人微笑着看向众人,镜片映着晚霞的光晕,你们眼里的惊叹、指尖的快门声,才让这片雪原真正活了过来。
啸风闻言大笑,抓起把雪抛向空中:原来咱们这些看风景的人,自己也成了风景!他的声音惊起一群归巢的寒鸦,羽翼划破橙红的天幕。
妙音老师轻抚阮咸的琴弦,余韵在山巅回荡:就像这曲子,单有琴音只是旋律,有了你们的倾听,才成了故事。
她转身时,素色裙摆扫过积雪,惊起细碎的光尘。
梦瑶快步上前,眼中满是倾慕:老师,您方才的演奏,简直把火山雪后晚霞的魂都弹出来了!
她咬了咬下唇,露出几分忐忑,我……我能跟您学阮咸吗?
妙音老师望着姑娘眼底跳动的热忱,从琴囊取出张烫金名片,上面二字如行云流水:能在这狼窝山巅相遇,本就是妙不可言的缘分。他日若来,咱们就着茶香论琴。
我其实只会些琵琶皮毛……”梦瑶有些赧然。
妙音老师却轻轻按住她的手,指腹的薄茧带着经年练琴的温度:弦上的功夫相通,只要心中有热爱,何处不是清音?
正是:雪浪凝寒,万壑松风随指动:霞绡舞赤,九霄星斗应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