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门在韩谦一行人身后合拢。
村民们还握着家伙,眼神警惕地跟在后面。
木念道:“韩大人,村中简陋,还有几间空置的房屋,委屈大人暂歇。”
韩谦摆手道:“无妨。龙壮士行动不便?”
龙湖半垂着眼,声音闷哑:“旧伤,腿脚不利索。”
“哦?”韩谦走近两步,与龙湖并肩,“看壮士身形气度,不像普通乡野之人。这旧伤,莫非是战阵所致?”
木念语气听不出波澜:
“大人说笑,他不过是逃难时从山崖摔下,侥幸捡回条命。若真是行伍出身,又何至于流落至此,连吃口饱饭都难。”
韩谦笑了笑,不再追问,转头打量起村子内部。
泥地夯实,屋舍排列整齐,还有简单的排水沟渠。几个半大孩子穿着干净粗布衣,缩在屋檐下,好奇地偷看。
“治理得不错。”韩谦意味不明地赞了一句,“比许多官办赈济点都强。”
“只是求活。”木念边说边引着他们往村东头几间空屋走,“大人稍作安顿,我让人送些热水和干净吃食过来。”
“有劳。”韩谦点头道,“木姑娘,方才那铁牌,你真不曾见过?会不会是龙壮士遗落之物?”
木念脚步不停,头也没回道:“没见过。我们这小地方,哪来这等精细物件。”
将韩谦等人送入房屋,木念吩咐一个半大孩子去取热水和饼子,自己和龙湖转身往自家屋子走。
一进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龙湖一直紧绷脊背才塌下几分,扶着土炕边缘坐下,呼吸有些重。
木念闩上门,转身看他,声音压得极低:“那铁牌,怎么回事?”
龙湖抬头,眼底是压不住的惊涛骇浪,出声:
“焱字铁牌是我当年在北境边防军时,赤焱营的身份标识。非核心精锐不得佩。我那块,早在出事前就遗失了。”
木念道:“韩谦怎么会有?他故意拿出来,是试探你?”
“必然是。”龙湖拳头攥紧,“他知道我还活着。这铁牌,不是他捡到,就是从我那些故人手里得来。”
“是你那好五弟的人?”木念道。
“不确定。但边防军东西在一个朝廷钦差手里,本就不寻常。”龙湖声音发沉,“念念,此人危险。他留在这里,绝非只是为了解民情。”
木念走到窗边道:“我知道。他在等我们露出破绽。”
她回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油纸包,递给龙湖道:“先把药吃了,稳住内息。不管他想干什么,兵来将挡。”
龙湖接过药,没多问,和水吞下。
傍晚时分,雨势渐小。
韩谦带着一名贴身侍卫,主动找上门来。他换下湿透的官服,穿着一身半旧青衫,倒显得少了几分官威,多些文气。
韩谦站在门外,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出声:
“木姑娘、龙壮士,叨扰了。不知可否进屋一叙?本官对二位如何在这荒芜之地建起这片基业,颇为好奇。”
木念打开门,让他进来,出声:“大人请进,寒舍简陋,见笑了。”
屋内点着油灯,光线昏黄。
龙湖坐在炕沿,韩谦自己搬了个树墩坐下,目光扫过屋内整洁的陈设。
“木姑娘过谦了。此地虽简,但隐有章法。”韩谦开口,不再绕圈子,“本官查阅过北境部分卷宗,永宁侯府有位嫡出小姐,名讳正是木念。”
木念拨弄油灯的手顿了顿,出声:“天下同名同姓者众多。”
韩谦点头道:
“确实。不过,那位木小姐体弱多病,数月前据说已病逝于南下途中。
姑娘你,身手利落,胆识过人,更精通这筑城安民之道,实在不似久病之人。”
“乱世求生,逼出来的。”木念语气平淡。
韩谦又看向龙湖道:
“龙壮士这般气度,倒让本官想起一位故人。那位也曾是北境擎天之柱,只可惜英年早逝,令人扼腕。”
龙湖垂着眼道:“草民粗鄙,不敢高攀大人故人。”
韩谦轻轻摩挲着手指道:“是么?”
龙湖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木念心头一凛。这韩谦观察如此入微。
“大人到底想说什么?”木念道,“若怀疑我们身份,大可明言。我们是逃难至此的流民,只想安稳度日,不想招惹是非。”
韩谦笑了笑,从袖中再次取出那块铁牌,放在身旁的木桌上。
“本官无恶意。只是觉得,若故人尚在,有些旧事,可聊聊。当年北境军粮调拨的蹊跷、某些人的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