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雨还没停。
木念抹了把脸上的水,盯着重新稳定下来的窑火。青幽幽的火苗舔着窑壁,里头混了松脂的矿石块正慢慢变颜色。
“这火成了。”陈老爹趴在通风口,耳朵贴紧听了半晌,扭头吼了一嗓子,“温度上来了,念丫头,你那亮石头加得真够劲。”
木念没接话,只弯腰抓了把刚烧出来的灰粉。灰粉沾了雨水,很快结成一撮硬块。她指尖用力,硬块没碎。
龙湖的轮椅碾过湿泥,停在她旁边。他伸手,木念把那撮硬块递过去。
“能成。”龙湖捏了捏,声音不高,“比夯土强。”
“强不够,得顶用。”木念看向忙碌的人群道,“栓柱,带几个人去挖排水沟,别让雨水泡了新出的料。黑子,继续劈柴,松枝混着干草,别断火。”
栓柱应了声,抡起铁锨就招呼人。黑子那边有点磨蹭。
“念姐。”黑子挠头道,胳膊上獾子挠的血道子还渗着血丝,“松枝不多了,昨晚捡回来的,烧得快。”
木念还没开口,旁边缩着的阿土抬头,眼神躲闪,出声:“我知道哪儿还有松林,比昨晚那片更近。”
四周瞬间安静,只有雨声和窑火的噼啪。
栓柱攥紧柴刀,瞪向阿土道:“你又憋什么坏屁?”
阿土脖子一缩,急忙摆手:“不敢不敢,我真知道,就在北边山坳里,那片林子密,松树多,油脂厚。我以前跟林管家去那边踩过点。”
龙湖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敲一下,抬眼看向阿土道:“哦?踩点做什么?”
阿土咽了口唾沫,眼神乱飘,出声:“就是看看地势,林管家说,以后用得上。”
顾将军无声无息出现在阿土身后,手按在腰间短刃上。
阿土感觉后颈发凉,扑通跪下,出声:
“我说实话。林管家提过,那边林子深,方便藏人和东西。还说过,万一江北这边闹起来,能从那边绕过来,捅咱们后路。”
木念和龙湖对视一眼。
“栓柱,你带五个人,跟着他去。”木念下令,“黑子,你也去,多看少动,发现不对立刻撤回。”
栓柱不情愿地嗯了声,揪起阿土道:“走,耍花样先剁了你。”
等人走了,木念才转向龙湖道:“你怎么看?”
“那片山坳,地图上没有标注。”龙湖目光投向雨雾笼罩的北山道,“前朝废矿的支脉。真藏了人,不会是普通匪类。”
“永宁侯府大伯和四叔的手,伸得真长。”木念抓起铁锨,翻动窑口堆积原料道,“通敌,勾结叛军,现在还想断我们后路。”
“不止。”龙湖操控轮椅靠近窑口,压低声音,“阿土提到的藏东西。永宁侯府贪墨的银粮,不止放在明处。”
栓柱他们回来得比预想快。
几人扛着几大捆油汪汪的松枝,身上沾满泥浆,脸色却都不太好。
“念姐,林子是找到了,松脂也厚。”栓柱把松枝扔下,喘着粗气道,“可里头不对劲。”
黑子凑过来补充:“我们看见脚印,不是一个人的,靴印子深,往山里去。还在个树洞里捡到这个。”
他摊开手,是半块压瘪的干粮,边缘带着牙印,不是寻常百姓吃的东西。
木念接过干粮,捏了捏,又凑近闻了闻,出声:“军粮。”
龙湖瞥了一眼道:“边军制式。掺了麸皮,口感粗,但顶饿。”
“军粮怎么会出现在叛军可能藏匿的山坳?”木念看向龙湖道。
没等龙湖回答,窑区另一边传来惊叫:“塌了,要塌了。”
众人心头一紧,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