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风更冷。
大部分难民熬过一天,都沉沉睡去。只有几个病人家属还守着药罐,火光映着他们愁苦的脸。
钱伯忙完一轮,捶着后腰走过来,压低声音:“木姑娘,按您吩咐,轻重病人分开了,预防的汤药也熬上了。”
木念点头:“辛苦钱伯。”
“唉,辛苦啥。”钱伯叹气,忍不住又看一眼板车上无声无息的龙湖,“就是……这瘟疫来势汹汹,光靠草药,怕是……”
“尽人事。”木念打断他,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
钱伯看着她冷硬侧脸,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活了大半辈子,看得出这姑娘心里有谱,只是不肯说。
就在这时,靠近营地边缘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压抑惊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闷响。
骚动声响起:“死、死人了,又死了一个。”
睡梦中的人被惊醒,恐慌开始蔓延。
木念豁然起身,钱伯脸色发白,跟着跑过去。
死的是个中年男人,白天还好好的,这会儿直接蜷在草堆里断了气,脸色青黑,嘴角带着血沫。
各种声音响起:
“是瘟疫,没救了,我们都得死。”有人崩溃大哭。
“木姑娘不是有药吗?怎么还会死人?”
“那药根本没用。”
绝望的气氛再次笼罩下来,比之前更浓。几双眼睛看向木念,带着怀疑和指责。
顾长渊将军带着兵士快步赶来,维持秩序,呵斥那些躁动的人,但效果不大。
木念走到尸体旁,蹲下检查。她翻看死者眼睑,又摸了摸他颈侧。
“他不是病死的。”木念站起身,声音清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人群一静。
一个声音:“不是病死?那怎么死的?”
木念抬起眼,目光冷冽地扫过围观的每一张脸道:“他是中毒。”
她抬起手,指尖沾了点死者嘴角血沫,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极淡的杏仁味。
“砒霜。”木念吐出两个字。
人群哗然。
一个声音:“砒霜?谁下的毒?”
另一个声音:“咱们逃难,谁带那玩意儿?”
恐惧变成猜疑,人们互相看着,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木念站起身,对顾长渊道:“将军,麻烦查一下,今晚谁靠近过这边,特别是接触过水源和公共食物的人。”
顾长渊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不是天灾,是人为。他脸色铁青,立刻吩咐手下行动。
木念走回板车旁,心跳有点快。
这毒,来得太巧了。
瘟疫还没平息,就有人迫不及待要制造混乱,或者……灭口?
她下意识看向龙湖。
他依旧安静躺着,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木念知道,他听见了。
她俯身,假装替他掖了掖并不凌乱的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快速说:“有人坐不住了,目标是混乱,或者……你。”
龙湖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又蜷缩了一下。
木念直起身,对守在旁边的母亲和妹妹低声道:“看好他,别让任何人靠近。”
柳氏紧紧搂着小女儿,用力点头。
搜查有了结果。
在一个瘦小男人随身破包袱里,翻出了一个小纸包,里面还剩着点白色粉末。经钱伯辨认,确认是砒霜。
那男人被揪出来,吓得瘫软在地,尿了裤子。
“不是我,是、是有人逼我的。”他哭喊着,指向人群,“他说……说只要我把药下在水里,制造混乱,就给我一口吃的,救我老娘。”
顺着他指的方向,人们看到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老妇人,已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