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的脚步很轻，像一片羽毛掠过紫云阁的青石道。
晨曦刚漫过中极域的云海，将紫金色的霞光泼洒在阁楼的飞檐上。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神灵威仪的玄金法袍，只着了件寻常的青布长衫——这是他刚飞升时，凌玥为他缝制的衣裳，领口处还留着几处细微的针线痕迹。彼时他修为尚浅，总觉得这长衫过于素净，如今穿在身上，却比任何法宝都让人心安。
转过望月桥，炼器堂的方向已传来叮叮当当的锤击声。韩烨驻足望去，只见韩石赤着上身，正抡起一柄丈许长的玄铁大锤，狠狠砸在熔炉前的青铜砧上。火光顺着锤痕炸开，将他黧黑的脸庞映得通红，额角的汗珠刚渗出来，就被热浪蒸成了白雾。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年纪相仿的弟子，有人类，有妖族，甚至还有两位来自地冥域的鬼修，全都屏息凝神地看着砧上的半成品——那是一柄初具形态的斩妖剑，剑脊处隐约可见流转的灵纹。
“力道再沉三分！”韩石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韩阁主说的，玄铁要‘三分炼，七分养’，你们看这纹路，必须顺着铁胎的肌理走，强扭只会崩裂！”
一个虎头妖族弟子忍不住问：“韩师兄，您当年真的是伪灵根？”
韩石捶打的动作顿了顿，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何止伪灵根，当年在猎虎村，我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他放下大锤，用布巾擦了擦汗，指了指自己胸口一道浅白色的疤痕，“看见没？这是当年进山采药，被野猪豁开的。那时候哪敢想，有朝一日能在仙界炼出灵器。”
“那您是怎么做到的？”鬼修弟子追问，鬼火般的眸子闪着好奇。
“笨办法。”韩石拿起小锤，细细敲打剑刃的缺口，“韩阁主说，铁能百炼成钢，人也能。他当年带着我们劈柴、挑水、打磨矿石，说这叫‘以力养气’。那时候我总觉得累，现在才明白，玄铁的韧性，就是从千锤百炼里熬出来的。”
韩烨站在远处，听着少年人的对话，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他想起刚带韩石离开猎虎村时，这孩子总躲在他身后，见了修士就发抖。如今他不仅能独当一面，还把自己当年随口说的话，当成了传道的箴言。
穿过炼器堂的火光，执法堂的钟声恰好敲响。韩烨拾级而上，正见凌玥从堂内走出。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执法长老服，长发用一根碧玉簪束起，脸上未施粉黛，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沉静。几个负责巡查的弟子正在汇报昨夜的坊市治安，其中一人提到有西域修士售卖禁丹，凌玥听完，只是淡淡道：“按《八域盟约》第三十二条处置，罚没丹药，禁足三月，让其宗门前来领人。”
“可那是西域丹王殿的人……”弟子有些犹豫。
“丹王殿也在盟约之内。”凌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规矩不是给弱者定的。”
韩烨站在廊下，忽然想起墨长老。当年他初入紫云阁，这位冷面长老也是这样处理事务，看似严苛，实则每一条都站在“公平”二字上。凌玥从前总说自己性子太软，不适合掌事，可此刻她眉宇间的坚毅，分明已是一位合格的领袖。
待弟子退下，凌玥转身时恰好撞见韩烨。她微微一怔，随即屈膝行礼：“阁主。”
“不必多礼。”韩烨摆摆手，“处理得很好。”
凌玥脸颊微红，像是被师长夸奖的学生：“都是跟着您学的。”
“是你自己悟的。”韩烨望着她，“我当年处理这些事，可比你急躁多了。”
两人并肩站在执法堂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坊市。此时辰光正好，坊市的入口已排起长队，有东域的剑修背着长剑，有南域的药农提着药篓，还有几个静海域的鲛人正指着摊位上的灵珠讨价还价。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翁推着小车走过，车杆上插满了裹着琉璃糖衣的仙果，引得几个孩童围着追逐。
“听说了吗？韩阁主就要飞升神界了。”
“真的假的？那紫云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