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长老的葬礼结束已有三日,紫云阁的空气中仍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哀伤。灵堂虽已撤去,但阁内弟子走过那片曾摆放灵柩的空地时,脚步总会不自觉地放轻,仿佛怕惊扰了老者沉睡的魂灵。韩烨将自己关在墨长老生前居住的小院里,这三日来,除了凌玥每日送来的餐食,他未曾见任何人,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小院的石桌上,静静躺着那枚墨长老临终前塞给他的玉简。玉简呈青灰色,边缘因常年摩挲而光滑温润,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识波动——那是墨长老燃烧生命最后一刻,强行烙印在上面的守护之意。韩烨坐在石凳上,指尖反复划过玉简表面,却始终没有注入灵气查看其中内容。他不敢,或者说,他无法面对。
墨长老的死,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了他的道心。
三日前,当他抱着墨长老逐渐冰冷的遗体返回紫云阁时,耳边回荡的是弟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声,眼前闪过的是老者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以及临终前那双始终望着紫云阁方向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怨怼,没有不甘,只有一片深沉的守护之念,像极了当年谷洪在陨仙洞闭关前,望向整个地冥域的目光。
“是我没用。”韩烨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他一拳砸在石桌上,坚硬的青石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紫电天网已铸成,黑风隘口已收复,甚至连血煞的右臂都被他斩落,可这一切胜利的代价,却是永远失去了那个总爱捧着紫砂壶,在演武场边默默看着弟子们练剑的老者。
他想起初见墨长老时的情景。那时他刚从下界飞升,一身修为在仙界如同蝼蚁,是墨长老力排众议,将他接入紫云阁,甚至在他被其他长老质疑时,轻描淡写地一句“谷洪前辈看中的人,错不了”,便为他挡下了所有压力。后来他修炼遇阻,是墨长老悄悄送来谷洪遗留的手札;他炼器失败,是墨长老通宵达旦陪他分析灵文纹路;就连他偶尔流露出对下界亲友的思念,也是墨长老用几句“大道漫漫,总有重逢之日”的话语,轻轻抚平他心中的褶皱。
这位老者,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惊天动地的战力,也未曾传授过他绝世功法,却用日复一日的陪伴与守护,在他心中种下了“紫云阁”这三个字最深的羁绊。可如今,这份羁绊断了。
“韩烨哥哥。”院门外传来凌玥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玄尘域主来了,说有要事见你。”
韩烨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投向院角那株墨长老亲手栽种的“凝灵竹”。竹子翠绿挺拔,竹节分明,正如老者一生刚正不阿的性子。只是如今,竹下少了那个每日为它浇水的身影,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韩烨哥哥,墨长老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消沉。”凌玥的声音带着哽咽,“吴昊还在昏迷,伤员需要救治,天罗域随时可能反扑,你不能倒下啊!”
“我没倒下。”韩烨终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静?”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几分威严,却又不失温和。玄尘域主推门而入,他身着玄色长袍,须发微白,脸上带着连日征战留下的疲惫,眼神却依旧清明。“墨老头用命换来的时间,不是让你在这里‘静一静’的。”
韩烨抬头看向玄尘,没有说话。
玄尘走到石桌旁,拿起那枚青灰色的玉简,轻轻叹了口气:“这玉简里,是谷洪前辈关于宗灵境突破的心得,墨老头珍藏了一辈子,连我都只见过三次。他临终前交给你,不是让你把它当摆设的。”
“我知道。”韩烨的声音低沉,“可我现在……没心思看这些。”
“没心思?”玄尘将玉简放回桌上,目光锐利地看向韩烨,“那你有心思在这里自怨自艾?有心思让墨老头的牺牲白费?有心思让紫云阁的弟子们跟着你一起消沉?”
“我没有!”韩烨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是我决策失误,没有及时发现奸细,才让墨长老……”
“放屁!”玄尘猛地一拍石桌,震得桌上的玉简都跳了起来,“战场之上,变数丛生,你以为我活了这么多年,没经历过袍泽离逝?当年我与敖烈一战,身边亲卫死了七十二人,难道我要抱着他们的尸体哭一辈子?”
韩烨愣住了,怔怔地看着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