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风城的灵堂设在韩家老宅的正厅,没有繁复的仪仗,只有最素净的白幡在穿堂风里簌簌作响。
韩烈的灵柩停在正中,是韩烨亲手用玄铁余料打造的,棺身刻着简单的云纹——他说弟弟生前总羡慕他能去妖兽山脉看云,现在要让他走得安稳些。灵堂两侧摆满了素菊,都是城中百姓自发送来的,他们或许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名字,却都听说了是他的自爆才解了岚风城之围。
韩玥跪在灵前,早已哭哑了嗓子,双眼红肿得像核桃。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半焦的兽骨护身符,那是从韩烈身上找到的唯一还算完整的遗物。每一次焚香,她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香,火星落在青砖上,烫出一个个浅痕,像极了她心上的洞。
“小烈……姐姐对不起你……”她的声音破碎在呜咽里,“我该拦住你的……我不该让你跟去……”
韩振坐在灵柩旁的木椅上,背比往日佝偻了许多,一夜之间冒出的白发在烛火下泛着银光。他没有哭,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棺木,眼眶却红得像要滴血。林黎靠在他肩上,用帕子捂着嘴,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韩烨心上。
韩烨站在灵堂门口,一身素衣,金色灵纹在他腕间若隐若现,却被他死死压制着。他不敢靠近,怕自己身上尚未散尽的血腥味惊扰了弟弟的安宁,更怕看到养父母鬓边的霜白、妹妹哭碎的容颜——那会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这场胜利,是以怎样惨痛的代价换来的。
赵婉儿带着赵家的人来吊唁,放下祭品后,她走到韩烨身边,低声道:“城外的血煞宗余孽已经清理干净了,秦家那边……也都控制住了。”
韩烨没有回头,目光落在灵堂正中那盏长明灯上。灯火摇曳,映得棺木的影子忽明忽暗。“秦岳的尸身,处理干净了?”
“按你的意思,挫骨扬灰,撒去了妖兽山脉。”赵婉儿顿了顿,声音更轻了,“韩烨,你也累了,去歇歇吧,这里有我们。”
“我不累。”韩烨的声音很沉,像浸了水的石头,“我在这儿守着他。”
守着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守着那个偷偷模仿他炼体姿势、被发现了就挠着头傻笑的少年,守着那个说要保护家人、却最终用生命践行诺言的弟弟。
灵堂里的香火燃了三天三夜。
出殡那天,岚风城的修士自发地站在街道两侧,没有喧哗,只有沉默的注视。韩烨亲自抬着灵柩,一步一步走在最前面。帝灵境一品的修为让他力能扛山,可这副棺木却重得像压着整座妖兽山脉,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尖上。
墓地选在城外的青山坡上,能望见岚风城的轮廓,也能看见远处连绵的妖兽山脉。韩烨亲手为韩烈掘土、下葬,动作缓慢而郑重,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土,混着尚未愈合的伤口渗出的血。
立碑时,他没有刻“韩烈之墓”,只在石碑上凿了一行字:吾弟韩烈,魂归青山。
葬礼结束后,众人散去,韩烨独自留在墓前。山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像在诉说着什么。他缓缓跪下,额头抵着冰冷的石碑,那温度透过肌肤,直刺骨髓。
“小烈,”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哥今天在这里跟你发誓。”
“夏王朝皇室,害死你的,逼死你的,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