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猎虎村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晨雾里,像是被一层薄纱轻轻裹住。韩烨站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脚下的青石板带着夜间的凉意,顺着鞋底丝丝缕缕地往上窜。他裹了裹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目光却早已越过村外连绵的矮山,投向了更遥远的东方——那里,据说就是岚风城的方向。
此刻的猎虎村还在沉睡,只有几声零星的犬吠从巷子里传来,紧接着又被更深的寂静吞没。村西头的铁匠铺烟囱里,还没有升起往日熟悉的炊烟,吴铁匠怕是还在酣睡,或许正梦见一炉烧得通红的好铁。韩烨想起昨夜吴铁匠把那块玄铁交到他手上时的模样,老人粗糙的手掌在玄铁上反复摩挲,像是在托付一件比性命还重的东西。“护人的胆气”,这五个字在他心里沉甸甸的,比玄铁本身还要压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茧子,指关节处还有几处新添的伤痕——那是昨夜与黑风狼厮杀时留下的。伤口已经被林黎用草药仔细包扎过,此刻微微发痒,提醒着他那场激战并非梦境。他能清晰地回忆起黑风狼扑来时腥臊的气息,能感受到利爪划过脊背时刺骨的疼痛,更能想起韩振被狼群围攻时,自己心头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动。
“哥,你咋起这么早?”
身后传来清脆的童音,韩烨回过头,看见韩玥抱着一个布偶娃娃,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不远处。小姑娘的头发乱糟糟的,额前的碎发被晨露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脚上的布鞋趿拉着,显然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就寻到了这里。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韩烨走过去,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廓,“怎么不多睡会儿?”
韩玥把布偶往怀里紧了紧,仰起脸看着他:“娘说你天亮就会来这儿。”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昨夜未落的星光,“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韩烨的心轻轻一颤。他从未对家人说过要去岚风城的打算,可这小姑娘像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总能轻易看穿他藏在心里的念头。就像上次他偷偷在柴房修炼,被她撞见时那句“发光的游戏”,简单的话语里,藏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通透。
他蹲下身,与韩玥平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只是想去外面看看,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外面有岚风城吗?”韩玥追问,小眉头微微皱着,“行商爷爷说,城里有会飞的仙人,还有比黑风狼厉害好多的妖兽。”
“嗯,有。”韩烨点点头,想起行商描述岚风城时眉飞色舞的模样——高耸入云的城墙,能照亮半个夜空的灵灯,还有那些御剑飞行的修士,“但也有很多像爹和吴爷爷一样,靠手艺吃饭的人。”
韩玥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忽然把手上的布偶塞到他怀里:“把它带上吧,它会像我一样陪着你。”布偶娃娃的脸上,用黑线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那是韩玥前几天刚学会的针线活。
韩烨把布偶紧紧抱在怀里,布料上还残留着小姑娘身上淡淡的草药香——那是林黎常给她擦的驱蚊药。他想起昨夜林黎为他包扎伤口时,眼角悄悄滑落的泪珠,想起韩振沉默地往他行囊里塞干粮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猎虎村的人不擅长说温情的话,可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像铁匠铺里烧红的铁,滚烫地烙在他心上。
“烨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吴昊的大嗓门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气喘吁吁地从巷子里跑出来,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我爹说这块玄铁得配上好淬水,特意把他藏了十年的灵草露给我了。”他献宝似的举起一个陶瓶,瓶身上还沾着几点泥渍,“他还说……还说让你别给猎虎村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