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望着儿子被火星烫出破洞的袖口,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襁褓里的婴孩冻得发紫,却攥着他的手指不肯放,那股劲儿,跟现在抡铁锤的模样一模一样。
“走吧。”他扛起麻袋,声音有些哑,“路上小心,别让你娘看见这些东西担心。”
村长家的院子里挤满了人,男人们手里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锈弓,有柴刀,还有人举着锄头。王二柱正给大家分火把,看见韩振扛着的麻袋,嚷嚷道:“韩大叔,你这是带了啥宝贝?”
麻袋解开的瞬间,院子里静了静。那些铁器在火把映照下,泛着不同于凡铁的光泽,尤其是长矛上若隐若现的纹路,像活物般流转。
“韩烨打的?”村长拄着拐杖走过来,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他年轻时见过路过的修士用的法器,虽不如眼前这些质朴,却有几分相似的气息。
“是小儿瞎琢磨的,”韩振把长矛递给旁边的猎户,“说是新法子淬的火,结实。”
猎户老李掂了掂长矛,突然往旁边的石碾子上一戳——“噗”的一声,矛尖竟没入半寸,要知道那石碾子可是花岗岩的!
“好家伙!”老李惊呼,“这玩意儿能捅穿黑风狼的皮不?”
韩烨站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低声道:“试试就知道了。”
村长看韩烨的眼神变了。这孩子自小就沉得住气,打铁的手艺更是没话说,但这些铁器……绝非普通手艺能做到的。他想起谷洪死前说的话,那老乞丐总念叨“猎虎村藏龙”,当时只当是胡话。
“韩小子,”村长按着他的肩膀,力道不轻,“这些东西……能多打些不?”
韩烨抬头,看见院子里一张张惶恐又期盼的脸。张猎户的儿子去年被妖兽伤了腿,李大叔的婆娘正怀着孕,王二柱才十三岁,手里的柴刀还没他高。
“能。”他点头,声音清晰,“只要有铁,我就能打。”
“我家有!”“我那有半筐废铁!”“我去后山砸矿石!”
村民们的声音此起彼伏,火把的光映在他们脸上,驱散了些许恐惧。韩烨望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忽然明白谷洪说的“共鸣”是什么意思。灵文与铁器共鸣,而他,与这片土地上的人共鸣。
“爹,”他转身对韩振说,“您先跟大家分这些,我回铁匠铺再赶几把。”
韩振拉住他的胳膊,指腹擦过他手背上的烫伤:“别太累,天亮前回来歇会儿。”
“知道了。”韩烨应着,转身冲进夜色里。铁匠铺的方向,很快亮起了火光,锤击声“叮叮当当”响起,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像一颗定心丸,落进每个猎虎村人心里。
韩玥被吵醒时,看见柴房的灯亮着。她揉着眼睛推开门,看见哥哥正往铁矛上刻着什么,指尖有淡金色的光点跳着。
“哥哥,你又在玩发光的游戏呀?”她打了个哈欠。
韩烨慌忙把手背到身后,灵气瞬间收敛:“没,哥哥在给叔叔们做打狼的工具呢。”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快回去睡,明天给你做带花纹的铁环玩。”
“要兔子花纹的!”韩玥伸出小拇指,“拉钩。”
“拉钩。”韩烨勾住她的手指,触感软软的,像刚出炉的面团。
妹妹走后,韩烨重新拿起铁钎。这次,他在矛尾刻了个极小的“韧”字灵文——那是他今早刚领悟的,能让铁器在受力时弯曲而不断。他不知道这些灵具能不能挡住黑风狼,但他知道,只要锤声不停,守护就不会停。
窗外的月亮爬上中天,铁匠铺的火光与月光交织,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韩烨抡着锤,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深色圆点。每一次起落,都像是在锻造一个誓言,一个关于守护的,沉甸甸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