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让那些农具太‘特别’。”韩烨攥紧了砂纸,指节泛白,“给家里惹麻烦了。”
“麻烦?”吴铁匠磕了磕烟锅,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一脚踢在铁砧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打铁的,怕过麻烦?”
他拿起那把磨好的镰刀,掂量了掂量:“这刀,劈柴能省三成力,割麦能快一倍,是好东西不?”
韩烨点头。
“是好东西,就没错。”吴铁匠把刀扔回给韩烨,“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说什么,由得他们。但手艺在你手里,你打的东西能让日子过得舒坦,这比啥都强。”
他顿了顿,看着外面渐渐散去的人群,补充道:“你爹护着你,是因为他信你。你要做的,不是怕,是打出更硬的铁,让他们闭嘴。”
韩烨接住镰刀,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却奇异地安定了他的心。他想起刚才韩振怒吼时,声音里的焦急和维护,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傍晚收工时,韩烨背着工具箱往家走,路过村巷时,不少门扉都悄悄合上了。以前见了他会笑着打招呼的婶子大娘,此刻要么低头摆弄针线,要么转身进了屋,只剩下几道躲闪的、带着探究的目光。
他走到自家院门口,正撞见韩振蹲在门槛上,手里捏着旱烟,却没点燃。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鬓角的白发在余晖里格外显眼。
“爹。”韩烨轻声唤道。
韩振猛地抬头,脸上的疲惫瞬间被掩饰过去,换上一副硬朗的表情:“回来了?饿了吧,你娘做了红烧肉。”
“嗯。”韩烨走过去,挨着他蹲下,“今天……”
“别提了!”韩振打断他,狠狠搓了把脸,“一群没见识的东西,瞎咧咧几句,当不得真。”
他拍了拍韩烨的肩膀,力道很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后该咋做还咋做。爹别的本事没有,护着你们娘仨,还能行。”
韩烨看着父亲粗糙的手掌,那双手曾无数次拉弓射猎,曾在他生病时彻夜为他擦汗,也曾在他第一次打出像样的铁器时,偷偷红了眼眶。他忽然站起身,往柴房走去。
“你干啥去?”韩振问。
“再打把柴刀。”韩烨的声音从柴房门口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给李老四送去。”
韩振愣住了,随即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意,眼里的疲惫被欣慰取代。他重新拿起旱烟,划着火柴点燃,烟雾在晚风中袅袅升起,带着一股踏实的味道。
柴房里,韩烨重新抡起了锤子。铁砧上,一块烧红的精铁在他的锤下逐渐成型。每一次挥锤,都比以往更沉稳,更有力。他知道,流言不会轻易散去,但他有父亲的守护,有手中的手艺,更有心中那份要守护这个家的决心。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