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木门虚掩着,漏出里面微弱的光晕。韩烨盘膝坐在稻草堆上,双手结着《聚灵诀》的印诀,丹田中那缕刚稳固不久的灵气正随着呼吸缓缓流转。这丝灵气比萤火虫的光芒还要黯淡,却在他体内勾勒出一条暖融融的轨迹,每一次循环都让他的经脉感到一阵细微的酥麻——那是灵气在滋养凡胎的证明。
他特意选在午后修炼。这个时辰,养父母多半在田里忙活,吴铁匠的铁匠铺也正是忙碌的时候,而弟妹们通常会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或是缠着邻居家的婶娘听故事。柴房向来是堆放杂物的地方,蛛网结在房梁角落,空气中弥漫着干草和旧木的气息,没人会注意到这里藏着一个悄悄触碰修行门槛的少年。
灵气运转到第七个周天,韩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灵气的稳定比凝聚它时更耗心神,伪灵根的排斥感如同水中的阻力,总在不经意间试图打散那缕好不容易留住的灵气。他咬紧牙关,指尖的印诀捏得更紧,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谷洪残识提点的那句话:“气随心走,心若磐石,则气不散。”
就在这时,丹田中的灵气忽然一阵躁动,像是被什么惊扰了。韩烨心中一紧,连忙收束心神,却见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
是韩玥。
小姑娘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发梢还沾着几片蒲公英的绒毛。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粉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眨着,正盯着韩烨结印的双手。刚才那阵灵气波动,想必就是她推门时带起的风惊动的。
韩烨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散去印诀。丹田中的灵气失去引导,瞬间缩回丹田深处,那缕微光也随之熄灭。他慌忙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玥儿,怎么跑这儿来了?”
韩玥没立刻回答,而是迈着小短腿走进来。她的目光在柴房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韩烨刚才结印的手上,小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这孩子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更敏感,有时韩振夫妇只是轻声叹口气,她都能察觉到大人的情绪,此刻自然不会放过哥哥刚才那反常的举动。
“哥哥,”她仰起小脸,声音软糯得像刚蒸好的米糕,“刚才你手上有光。”
韩烨的心沉了一下。他刚才太专注,竟没注意灵气运转时会透出微光。或许是这丝灵气刚稳固,与肉身的融合还不够紧密,才会出现这种疏漏。他定了定神,伸手揉了揉妹妹的羊角辫,试图用玩笑蒙混过关:“哪有什么光?是你看错了吧?柴房里光线暗,说不定是窗户缝里的太阳晃了眼。”
“不是太阳。”韩玥很认真地摇摇头,小手指着他刚才坐的位置,“是暖暖的光,就在哥哥手上转圈圈,像……像元宵节的灯笼穗子。”
她的比喻让韩烨愣了一下。去年元宵节,村里唯一的富户张屠户家挂了串走马灯,灯穗上的彩珠在烛火映照下确实会流转着暖光。那时韩玥才三岁,踮着脚看了一整晚,回来后念叨了好几天。没想到她竟能把灵气的光晕和记忆中的灯穗联系起来。
韩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可以像对养父母那样含糊其辞,说自己在休息,或是在琢磨打铁的手法,但面对妹妹清澈的眼睛,撒谎的话却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这双眼睛里没有猜忌,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依赖,就像山间流淌的溪水,能照见人心底最细微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