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低洼地。脚下的泥土又湿又软，踩上去噗嗤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有腐叶的霉味，有雨水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铁器生锈的味道。
韩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记得很清楚，就在那棵歪脖子槐树下，那截断骨静静地躺在泥里，被他的血浸染后，曾闪过诡异的青光。
“烨哥，你慢点！”吴昊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来，“这里好多骨头……”
韩烨低头看去，果然在泥地里看到不少零散的骨片，有指骨，有肋骨，还有些看不出形状的碎块。战乱年代，这里确实是乱葬岗，附近村子死了人没钱买棺材，就用草席一卷埋在这里，天长日久，尸骨暴露也不稀奇。
他没理会那些零散的骨片，径直走向记忆中的位置。就在那丛被压倒的荆棘旁，一截灰白色的骨头半埋在泥里，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韩烨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那截断骨看起来和普通的枯骨没什么两样，表面沾着湿泥，断面的锯齿状纹路清晰可见，完全没有昨晚那丝诡异的青光。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骨头上时，掌心仿佛又传来那种熟悉的灼热感，顺着手臂一路蔓延到心口。
“找到了！”吴昊突然喊了一声，从旁边捡起个东西递过来，“烨哥，这是不是你的锤子？”
韩烨回过神，接过那柄熟悉的小铁锤——确实是他昨晚匆忙中掉落的。他把锤子别在腰上，目光却仍没离开那截断骨。
“烨哥，你看什么呢？”吴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就是根破骨头吗？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韩烨蹲下身，假装拍掉裤腿上的泥，手指却悄悄拂过断骨表面的泥土。入手冰凉坚硬，和普通的骨头触感无异，可他知道，这截看似普通的臂骨里，曾寄存着一位仙界修士的残魄。
“我们赶紧走吧，”吴昊拉了拉他的胳膊，声音颤颤，“这地方太瘆人了。”
韩烨点点头，站起身时，目光又在断骨上停留了一瞬。他在心里默默说：前辈，等会儿我再来接您。
“走吧，锤子找到了，回去了。”他拍了拍吴昊的肩膀，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中午让你婶给你做红薯粥喝。”
吴昊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一亮：“真的？我好久没喝婶做的红薯粥了。”
看着少年雀跃的背影，韩烨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借着系鞋带的功夫，仔细记下了断骨周围的环境——那棵歪脖子槐树，那丛开着紫色小花的荆棘，还有旁边那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板。
他知道，等会儿必须想办法支开吴昊，独自回到这里。谷洪前辈把最后的传承给了他，他不能让前辈的残魄就这么暴露在荒郊野岭，任凭风吹雨打。
这不仅是承诺，更是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