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飘了多少年。”谷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仙界的时间和凡界不同，有时感觉过了一瞬，有时又像熬了千年。封印上的仙元越来越少，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残魄在慢慢变薄，就像被风吹干的水渍。我甚至开始害怕醒来，怕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看向韩烨，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迷路的旅人看到了远方的灯火，又像守财奴看着即将被抢走的宝藏。“直到三天前，封印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不是被什么东西撞击，而是……从内部传来的暖意。”
韩烨猛地想起昨晚的场景：掌心的血渗进断骨，那股顺着手臂蔓延的灼热……原来从那时起，自己就已经解开了一个被困在时空缝隙里不知多少岁月的灵魂的枷锁。
“你的血很特别。”谷洪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口，仿佛能穿透混沌看到现实中的景象，“里面有种很纯粹的破禁之力，不霸道，却像春雨润物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化了我布下的封印。等我从沉睡中惊醒时，发现臂骨已经落在这片凡界的土地上，周围是这些……嗯，凡人的坟墓。”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有庆幸，更多的却是无奈。“说起来也巧，乱坟岗的死气虽然驳杂，却刚好能掩盖臂骨里残存的一丝仙气，让它看起来和普通的枯骨没两样。若非如此，恐怕早就被路过的修士捡走，要么当成废料丢弃，要么……被当成邪物毁掉。”
韩烨这才明白，自己能在那个雨夜捡到断骨，能意外唤醒谷洪，看似是巧合，实则是无数个“刚好”叠加的结果：刚好他走了那条近路，刚好摔进了乱坟岗，刚好手掌被划破，刚好他的血有破禁之力，刚好乱坟岗的环境保护了断骨……这一切，或许真的像谷洪说的那样，是“缘”。
“可我还是不明白。”韩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混沌中显得有些沙哑，“前辈您……现在还能回去吗？或者，有没有办法恢复？”
谷洪的身影晃了晃，比刚才更透明了些，边缘的青光已经开始消散。“回不去了。”他轻轻摇头，语气里没有遗憾，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残魄离体太久，又被空间虫潮和岁月消磨，仙元耗尽，能撑到现在跟你说这些话，已经是托了你那滴血的福。”
他抬手，指尖的青光凝成一颗米粒大小的光点，飘到韩烨面前。“这是我最后的仙经，里面记着一些关于仙界和修行的常识，对你或许有用。”光点没入韩烨的眉心，他瞬间感觉脑子里多了些零碎的信息：什么是灵根，什么是境界划分，修士如何吸收灵气……
“至于恢复……”谷洪看着自己渐渐变得透明的手，笑了笑，“或许有办法，但我等不到了。不过没关系，我的路断了，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雾气开始剧烈地翻滚，谷洪的身影在其中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被吞噬。“小家伙，听好我接下来的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却异常清晰，“你的血脉不简单，能破我的封印，绝非普通凡血。村里的测灵仪式说你是伪灵根，那一定是错的——要么是测灵盘有问题，要么……有人动了手脚。”
韩烨心头一震。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能修行是天生的，从未想过“伪灵根”可能是假的。难道说，当年那个穿黑袍的测灵师，是故意骗他的？可为什么？他一个猎虎村的穷小子，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
“别慌，现在想这些没用。”谷洪看穿了他的心思，“你现在要做的，是打好基础。我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会把压箱底的东西传给你……”
话音未落，谷洪的身影突然化作一道青芒，猛地冲向韩烨的眉心。他没有躲闪——在听完这段跨越不知多少岁月的漂泊与坚守后，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仙界修士，已经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