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蓉咬破舌尖强行保持清醒。她想起赵宏临终前塞给她的锦囊,里面装着半块契丹玉珏,说是她娘当年给他的定情信物,要她去找她娘问个明白,明年自己就及笄了,如果她娘不来,这信物不要也罢。是她鬼迷心窍,想在石头和白灵押镖的时候除掉白灵,这样石头以后那温柔的眼神便全都属于自己了。
耶律鸿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撕扯着胸前甲胄。赵月蓉这才发现,他心口的狼首印记正在疯狂蠕动,无数细小蛊虫顺着皮肤裂缝钻出来。
你......耶律鸿惊恐地看着她。赵月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剧痛中捏碎了半枚母蛊。蛊虫残肢混着鲜血从指缝滴落,在地面汇成诡异的图腾。
你们大人的过错,和我什么关系?就因为你们生了我?你尽过一天爹爹的责任吗?是赵宏,是他养大了我!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儿,我还想给他养老送终的!一切,一切都被你们给…给毁了!赵月蓉嘶吼着扑上去,指甲深深刺进耶律鸿肩头。大巫师的皮肤下传来密密麻麻的蠕动感,她突然想起母亲以前说的红隼之死——那根本不是中毒,而是被蛊虫啃食殆尽。
耶律鸿的骨笛滚到脚边。赵月蓉认出笛身上缠绕的银丝,正是母亲当年最喜欢的发饰。“去死吧!”赵月蓉抓起骨笛狠狠砸向耶律鸿天灵盖!
耶律鸿的天灵盖应声碎裂,大巫师的身体剧烈抽搐,无数蛊虫从七窍喷涌而出,赵月蓉也因为腹部流血过多,躺倒在地,心口下方那里的狼首印记正在渐渐消散。
赵月蓉倒在地上,耶律鸿的骨笛也摔在地上,发出脆响,与十岁那年父亲摔碎青瓷盏的脆响重叠。赵月蓉踉跄着撞向廊柱,温热的血顺着下巴滴在胸前银护心镜上,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像极了母亲消失那晚映在铜盆里的倒影。
十年前那个被月光浸透的夜晚突然涌来。她蜷缩在柴房角落,偷听着爹娘在院内争执。当年你发过誓,要护她周全!母亲的声音裹着风雪,可现在北疆的狼嗅到了血脉的味道,他们会撕碎我们的女儿!赵宏的佩剑出鞘声惊飞了栖鸟:那就让他们先踏过我的尸体。
耶律鸿的血染红了她的裙摆,赵月蓉却尝到了咸涩的泪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也模糊了她的回忆,九岁那年的春祭市集飘着细雨,赵月蓉攥着糖画在人群里穿梭,忽然被一阵悠扬的笛声勾住脚步。青石板巷口的老槐树下,穿羊皮坎肩的男孩正闭着眼吹奏,发间编着几缕鹰羽,腰间悬着的银铃随着韵律轻晃。他脚边摆着个竹篓,里面蜷着只瑟瑟发抖的灰兔。
这兔子受伤了。男孩突然睁眼,琥珀色的瞳孔映着她发间的桃花,你有帕子吗?赵月蓉怔怔地递上绣着并蒂莲的绢帕,看他撕下衣襟为兔子包扎。后来她才知道,这名叫石头的男孩是陈叔叔押镖回来的路上捡到的,他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而爹爹看他们没了亲人很可怜,就做主留了下来。
五年时光在桃花开落间流转。赵月蓉总在清晨溜出家门,去城外接应石头的走镖队伍,爹爹说,让陈叔多带着历练历练,以后镖局留给自己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帮手,就像陈叔对爹爹一样。
他们蹲在草垛后数归雁,石头教她辨认突厥星象,用草茎编草原特有的草环,而每次给她草环的时候,他都会再编一个同心结,她管石头要一个,石头总是不给她。她渐渐发现,每当白灵出现时,石头编结的手指就会顿住,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像融金,她也就明白那同心结的归处到底是哪里了。
石头哥哥,这伤疼吗?她听见白灵带着哭腔的声音。去年生辰那日,石头为护白灵被马匪划伤手臂,此刻正任由少女用浸了草药的棉布擦拭伤口。赵月蓉攥着准备了半月的玉佩,看白灵从衣襟里掏出块绣着并蒂莲的绢帕——分明是九岁那年她给石头的那块。
你怎么总戴着这破镜子?石头突然抬头看她,目光扫过她颈间的银护心镜。赵月蓉摸了摸镜面上凸起的狼头图腾,想起母亲失踪前曾说这是北疆大巫师的信物。白灵适时递来蜜饯,石头接的时候指尖仿若无意的擦过她的腕间,白灵抬头看向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