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忍者学校的毕业考试来临。
对大部分学生而言,分身术是最后的难关。
有人成功,有人失败。
欢呼与叹息交织在训练场上空。
漩涡鸣人安静地等待着,像一座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雕像。
轮到他时,他只是走上前,双手结了一个最标准不过的印。
“分身术!”
“嘭。”
一个分身出现在他身旁。
不多不少,只有一个。
但那个分身,从头发的翘起弧度到裤脚的磨损痕迹,都与本体一般无二,无可挑剔的完美。
伊鲁卡拿起评分表,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
不仅是满分,而且综合评定,是首席。
这个结果颠覆了整个忍者学校的认知。
考试结束,通过的学生们兴奋地冲向自己的父母,炫耀着新到手的护额。
鸣人没有家人。
他独自一人,走向了发放护额的桌子。
伊鲁卡将那个崭新的、刻着木叶标志的金属护额递了过去。
“恭喜你,鸣人。”
他想再说些什么,比如“你真的长大了”,或者“老师为你骄傲”。
可话到嘴边,却被那双蔚蓝色的瞳孔冻结了。
那里面没有喜悦,没有激动,只有完成任务般的平静。
鸣人接过护额,没有立刻戴上,只是用指腹摩挲着上面冰冷的金属纹路。
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身份标识。
一个进入这个世界武装体系的凭证。
他转身离开,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
落日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笔直,孤寂。
……
夜深了。
忍者学校的办公室里依旧亮着灯。
伊鲁卡面前摊着一沓厚厚的学生档案,最上面的一份,属于漩涡鸣人。
他一遍遍地翻看着,试图从那些冰冷的文字和分数里,找出哪怕一丝熟悉的痕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过去的劣等生评语,与如今堪称完美的成绩单形成了荒谬绝伦的对比。
他拿起鸣人的理论试卷,再次审视着那些答案。
“论述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如何最大化突围效率?”
鸣人的回答只有一行字。
“肃清指挥链,制造恐慌,集中优势兵力撕裂最薄弱环节,不计代价。”
“不计代价”四个字,被笔尖划得力透纸背。
伊鲁卡的手指触碰到那几个字,仿佛被烫了一下,猛地缩了回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打断了他的思绪。
水木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容。
“这么晚了还没走,伊鲁卡?还在为学生们的事烦心吗?”
他将一杯茶放在伊鲁卡面前,顺势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档案。
“哦?是鸣人的啊。”
水木的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那个一直让你头疼的坏学生,现在可是以首席的身份毕业了,你应该开心才对啊。”
伊鲁卡端起茶杯,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没能驱散心底的寒意。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说的对,水木。”
“可能……是我太累了,想太多了。”
水木拉开椅子,在伊鲁卡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促膝长谈的姿态。
“我们是同事,也是朋友,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
他没有去看档案,而是直视着伊鲁卡。
“是关于鸣人的变化,对吗?”
伊鲁卡沉默了,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绷得发白。
水木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抗拒,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承认,期末考试那天,我确实被他吓到了。”
“那样的体术,那样的力量……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不过,这也许是好事。你想,他身体里毕竟封印着……”
“水木!”
伊鲁卡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
“那个规定,你忘了吗?”
水木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抱歉,抱歉,是我失言了。”
“我只是觉得,或许是那股力量开始觉醒,才让他有了这样的变化。这不正是村子高层希望看到的吗?一件强大的‘武器’。”
“武器”这个词,像一根针,深深刺入伊鲁卡的心脏。
他无法反驳。
因为鸣人在试卷上写下的那些冰冷逻辑,无一不在印证这个词的正确性。
“他不是武器。”
伊鲁卡的声音很低,却透着一股固执。
“他是个孩子,是我的学生。”
“当然,当然,他当然是你的学生。”
水木附和着,语气却变得循循善诱。
“可你也看到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需要你处处操心的笨蛋了。他变得强大、理智,甚至……冷酷。”
“伊鲁卡,人都是会变的。或许我们应该接受他的成长,而不是用过去的眼光去束缚他。”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对学生的关怀。
伊鲁卡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水木说的每一个字都对,但组合在一起,却让他觉得无比刺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担心你,伊鲁卡。”
水木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你对他投入了太多的个人感情。这会影响你作为一名中忍的判断。”
“我注意到,你给他的综合评定是‘优’,但备注栏里却写着‘心理状态需重点观察’。”
水木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份档案,是要呈送给火影大人的。你这样写,会给鸣人的未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不稳定的‘首席毕业生’?你觉得上面的人会怎么想?”
伊鲁卡的心猛地一沉。
他确实这么写了。
那是他作为老师,最后的挣扎。
“这是我的职责。”
“你的职责,是培养合格的忍者,而不是当他的保姆!”
水木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些微的加重。
“他已经毕业了,伊鲁卡!他不再是你的学生,而是一名木叶的下忍!一名……随时可能投入战斗的士兵!”
“士兵不需要多余的情感,只需要服从和效率。从这一点看,现在的鸣人,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合格!”
伊鲁卡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水木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所有的疑虑和担忧,然后将它们血淋淋地归结为“妇人之仁”。
“我……我知道了。”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拿起笔,划掉了那行备注。
水木看着他的动作,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这就对了。为了学生好,我们有时候必须要做一些理性的判断。”
他站起身,拍了拍伊鲁卡的肩膀。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带队呢。”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水木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的算计。
之前的鸣人,符合愚蠢,却不够强大。
现在的鸣人……似乎过于强大了。
不过,没关系。
再强大的野兽,只要找到它的弱点,一样可以被驯服。
而他,恰好知道鸣人的弱点。
……
夜色如墨,将木叶村的轮廓浸染得模糊。
训练场上,只有沉重的喘息声与拳头击打木桩的闷响交替回荡。
汗水顺着鸣人紧绷的下颚线滑落,砸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的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都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
肌肉的撕裂感,骨骼的呻吟,对他而言并非痛苦,而是一种必须达成的身体指标。
“体能极限……百分之七十三。”
“心率……每分钟一百八十二次,仍在安全阈值内。”
“反应速度……对比昨日提升百分之零点二。”
他的大脑冷静地处理着身体反馈的每一条数据,木叶村祥和的虫鸣与夜风,在他耳中只是毫无意义的杂音。
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一座坟墓,充满了懈怠与致命的破绽。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那个充斥着炮火轰鸣与异形尖啸的世界。
在那里,每一次训练都是与死亡的擦肩。
教官的电鞭能轻易撕开皮肉,而训练场上的自动机枪,则会毫不留情地扫射任何一个倒下超过三秒的“新兵”。
相比之下,木叶的夜晚,安逸得令人作呕。
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从林间传来。
鸣人的动作瞬间停止,身体如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进入了战斗状态。
他的目光锁定了声源的方向,那双蓝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泛着冰冷的光。
“谁?”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一个身影从树后走出,脸上挂着和善到虚伪的笑容。
是水木。
“是我啊,鸣人,这么晚了还在锻炼,真是努力啊。”
水木的视线扫过鸣人汗水浸透的衣衫和布满伤痕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被孤立的孩子,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不甘。
“我理解你的心情,鸣人。”
水木的语气变得沉重,充满了“感同身受”的真诚。
“他们都把你当成怪物,排斥你,孤立你……这种感觉,我太懂了。”
“你一定很想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吧?想成为火影,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都对你刮目相看!”
水木的话语,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鸣人心中最深处的怨恨之门。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鸣人的大脑高速运转,将水木的话语分解成一个个信息单元。
“诉诸情感……利用身份认同……煽动个人野心……”
这些都是帝国政委手册上,最低级的异端蛊惑手段。
可笑。
他的记忆深处,确实翻涌起了一些画面。
那些躲闪的眼神,那些父母拉着孩子匆匆避开的背影,那些商铺老板毫不掩饰的厌恶。
“滚开,你这个怪物!”
“别靠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