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送外卖很厉害。”李佳馨表情严肃说道。
“哦？女士竟然对送外卖评价这么高？真是没看出来啊！不过，还是说你想咨询的吧，我还赶时间。”
“哦，对对对，不好意思啊，一时没注意，话题跑偏了。”
李佳馨侧身让出通道，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要不进来坐下说？站着聊怪累的。”
赵山河犹豫片刻，点头走进房间。
公寓内部却是简约现代风格。
米白色调与浅原木色搭配，整洁得近乎样板间。
只有沙发上随意搭着薄毯和茶几上半杯水透出些许生活气息。
“喝点什么？水，或者咖啡？”李佳馨走向开放式厨房。
“不用麻烦，水就好。”赵山河在沙发边缘坐下。
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拘谨，又符合外卖员身份。
李佳馨递过一杯温水，在他斜侧方单人沙发坐下。
双腿优雅地交叠，燕麦色长裙勾勒出流畅线条。
她翻开不知从哪拿出的笔记本，神情认真起来。
“首先，非常感谢你愿意花时间。我是做社会调研的，正在做一项关于零工经济从业人员工作状态的调研。”
她语气专业，目光却温和，“你送这单正好给了我一个直接交流的机会。”
赵山河心里想笑，抿了口水：“社会调研怎么会对送外卖的感兴趣？”
“任何一个行业的基层经验都值得倾听。”李佳馨微笑。
“特别是像‘快跑’这样正在快速发展的公司。”
“能和我聊聊，你在日常工作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吗？”
“当然，肯定不会让你免费帮忙，一会不仅给你五星好评，还会额外打赏。”
赵山河沉吟。
他当然知道公司所有痛点———
系统派单有时不够智能。
恶劣天气补贴不足。
个别区域站长管理粗暴……
但这些从一个“外卖员”口中说出，肯定不符合身份。
“最大的困难……大概是系统派单不够合理吧。”他斟酌用词。
“有时候同时派来方向完全相反的订单，超时了还要扣钱。”
“雨天单子多，但路滑难走，奖励却没有明显增加。”
李佳馨快速记录，频频点头：
“很具体的痛点。那么，关于你们公司的奖惩制度，你觉得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吗？”
“奖惩制度啊……”赵山河摩挲着水杯。
这个问题直指他近期思考需要推动的改革核心。
“比如好评率，有时候顾客心情不好随手差评，平台几乎立刻扣钱，申诉流程又长又难。还有，冲单奖励门槛有点高，很多人拼命跑也达不到。”
“申诉流程具体哪里让你觉得困难？”李佳馨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需要证据，但很多时候我们和顾客的沟通就是打个电话，哪来得及录音？截图又说不清。”
赵山河语气无奈，细节却来自他上周看到的客服报告。
李佳馨笔尖停顿，抬眼看他：“你的观察很敏锐。”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让你给‘快跑’的管理层提一个建议，你会说什么？”
赵山河心里一顿。
迎上李佳馨的目光。
“希望他们别忘了，每一个在街上跑的外卖员，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系统里的数据。”
他声音沉稳，“算法追求效率的时候，能不能也多考虑一点人的感受？”
客厅陷入短暂寂静。
李佳馨停下笔，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赵山河。
眼神不再是纯粹的职业性探究，多了些别的东西———
惊讶，欣赏，甚至一丝困惑。
“这些话……不像是一个普通外卖员会说的。”她轻声道。
赵山河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得坦然：
“送外卖的也有脑子，天天在路上跑，见得多了，想法自然就多了。”
李佳馨合上笔记本，唇角弯起：
“谢谢你，这些信息比任何市场调研报告都珍贵。”
“你的外卖订单我待会儿就额外打赏，五星好评当然也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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