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混乱的战场如同泥沼,暂时困住了他的脚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带着他视若珍宝的友人消失于密林,胸中怒火与焦灼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
乾元宫,侧殿。
此处被精心布置得温暖舒适,熏着价格不菲的安神甜香,柔软的床榻,精致的摆设,比当年沈沐作为“沈公子”时的居所模样不差几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执坐立难安,在殿内来回踱步,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指尖冰凉。
他既期盼着艮的马到成功,又恐惧着成功之后需要面对的局面——阿沐会用什么眼神看他?
当殿门被无声推开,艮抱着那个被毯子裹得严实、毫无声息的身影进来时,萧执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陛下,人已带到。”艮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若细听,能察觉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往常的滞涩。
他将沈沐小心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
“他……他没伤着吧?”萧执一个箭步上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伸出手想碰碰那朝思暮想的脸庞,却在半途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未曾受伤,仅是迷药,约莫两个时辰后苏醒。”艮垂首回应。
“好……很好……你退下吧。”萧执胡乱地挥挥手,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黏在榻上之人身上。
艮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退下,将这充满尴尬与不确定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关系复杂得能写本书的旧主仆。
殿内只剩两人,一个清醒却心乱如麻,一个昏迷而无知无觉。
萧执慢慢蹭到床边,近乎贪婪地凝视着沈沐沉睡的容颜。
比起几年前,他似乎更加坚韧了,眉宇间那股萦绕不散的郁气淡了许多,但即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不容折辱的倔强。
他再次伸出手,渴望触碰那真实的温度,确认这不是又一个让他空欢喜的幻梦。
然而,指尖在即将触碰到肌肤的前一刻,再次僵住。
沈沐微蹙的眉头,御花园中平静却坚定的拒绝,自己醉酒失态时他眼中的无奈与……厌烦……种种画面交织涌现。
一股巨大的恐慌与羞愧如同冰水浇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干了什么?
他又一次用了最不堪的手段,把人给硬抢了回来。
折断了他刚刚展开的翅膀,重新将他塞回了这精心打造的黄金鸟笼。
这一次,阿沐会怎么看他?
是不是连最后那丝因他“改变”而可能产生的、微乎其微的动摇,也彻底灰飞烟灭了?
是不是……只剩下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恨和厌恶了?
这认知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窝,比任何沙场明枪暗箭都来得痛彻心扉。
他渴望靠近,渴望拥抱,渴望将他牢牢锁在怀中,宣示那可笑的所有权。
可是,他胆怯了。
他害怕看到沈沐醒来后那双冰冷刺骨、盛满恨意的眼眸,害怕听到他更加决绝的、将他尊严踩入泥泞的斥责。
他像个偷了稀世珍宝的小贼,得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不配拥有,连摸一下都怕玷污了它。
萧执就那样僵立在床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进退维谷。想靠近,双脚如同生根;想逃离,目光却无法从沈沐身上剥离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