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朝?!还要指定伽颜华前去?!”弥闾第一个拍案而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担忧,“萧执他想干什么?!这分明是冲着伽颜华来的!找个借口把他骗到帝都去!那里是他的地盘,岂不是任他拿捏?!”
龟兹王腾格里眉头紧锁,握着诏书的手微微发抖,既是气的,也是忧的。他看向沈沐,沉声道:“孩子,此去凶险异常。萧执之心,路人皆知。你若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沐身上。他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穿着龟兹的常服,额前的绿松石在灯下泛着沉静的光。
他缓缓抬起眼,接过那道明黄的诏书,指尖划过上面力透纸背的朱砂字迹,尤其是“伽颜华”三个字,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落笔时那灼热而偏执的力度。
他沉默着。
他能够感觉得到,萧执似乎真的在“改变”,在用他那种笨拙、霸道、却又不容忽视的方式,试图铺设一条不同的路。
尽管这条路,依旧充满了掌控的意味。
这一次,不再是直接的战争威胁,而是看似温和、实则更为阴险的“阳谋”。
他以皇帝之名,行召见之实,龟兹若断然拒绝,便是公然抗旨,给了他兴兵问罪的绝佳借口。可若顺从前往……前路莫测。
沈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的决然。
“王,弥闾,诸位,”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道旨意,我们避不开。”
他看向众人,眼神锐利:“拒绝,便是予他口实。如今龟兹尚需时间休养生息,不宜再启战端。前往,虽是险局,却未必没有周旋的余地。”
他顿了顿,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冷峭的弧度:“他不是想见‘伽颜华’吗?那我便去见他。正好,我也想去亲眼看看,他所谓的‘改变’,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也想亲自去丈量一下,帝都与他萧执的宫墙,究竟是何模样。”
“伽颜华!”弥闾急道,眼中满是痛楚与不赞同。
沈沐看向他,目光柔和了一瞬,但语气依旧坚定:“弥闾,相信我。我不是当年那个只能任他摆布的沈沐了。我是龟兹的伽颜华。此次前去,是代表龟兹,与他萧国皇帝进行国事往来。他若还想以旧日手段相逼……”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凛然的锋芒:“那我也不介意,在萧国的金銮殿上,再让他尝尝我龟兹弩箭的滋味!或者,让他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一道圣旨就能得到的。”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与智慧。既接下了萧执的“阳谋”,也摆明了龟兹的态度。
消息传回萧国帝都,乾元宫中的帝王,看着暗线传回的、关于沈沐决定前来朝贡的密报,久久不语。他摩挲着那枚断裂后修复的金簪,眼底深处,那簇名为执念的火焰,燃烧得愈发幽深。
他铺设的路,那人终于要踏上来了。
尽管是以一种他未曾完全预料到的、带着锋芒与警惕的姿态。
但无论如何,他就要来到他的面前了。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