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陛下,早已不是那个励精图治的君主,而是一个被心魔彻底吞噬的、行走在人间的修罗。
……………
端王府的书房内,烛火同样亮至深夜。
萧锐伏在案前,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疲惫,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
这三年来,他肩负着越来越重的朝政,也承受着来自皇兄那日益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期待——期待他尽快成长到能接过这万里江山,好让皇兄能“解脱”而去。
长史连滚爬爬、面无血色地冲进来,带来皇兄欲对龟兹用兵的消息时,萧锐手中的青玉瓷杯“啪”地一声脆响,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温热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他却浑然不觉。
“皇兄……你……你当真疯了不成?!”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沉的绝望。
他踉跄着扶住冰冷的桌案,才勉强支撑住几乎软倒的身体。
他原本还在暗中部署,想着如何干扰搜查,如何拖延时间,如何在不惊动皇兄的情况下,为可能尚在人世的沈沐争取一丝生机。
可如今……战争!皇兄竟然要发动一场国战!这不再是暗中较量和搜寻,这是明火执仗的、毁灭性的碾压!
一旦萧国的铁骑踏上西域,龟兹那样的小国如何能挡?必然是城破人亡,玉石俱焚!
沈沐若真在那里,岂有活路?!皇兄这分明是要将沈沐,连同那片可能给予他短暂安宁的土地,一同彻底摧毁,碾入尘埃!
不行!绝对不行!
萧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那光芒甚至压过了他满身的疲惫。
他不能再坐视不管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此举会触怒天威,哪怕会葬送他如今的一切,哪怕……是与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正面为敌!
他迅速走到书案旁,扯过特制的、遇水方显的密信纸,提起笔,手腕因内心的剧烈翻涌而微微颤抖,但落笔却异常坚定。
一封信,以最高级别的隐秘渠道,火速送往龟兹,警告弥闾,萧国大军不日将至,让他务必早做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伽颜华”。
另一封信,发给他这些年在军中苦心经营、安插的几位关键心腹,命令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在粮草调配、军械制造、人员调度上制造合理的“困难”和“延误”,哪怕只能为大军的出发拖延上十天半月,也是好的!
同时,他铺开正式的奏章,深吸一口气,开始奋笔疾书。
他要在这最后的早朝之上,拼死上书,力陈远征西域之劳民伤财、地形不利、后方不稳等诸般弊端,他要以亲王之尊,以社稷为重,希望能唤醒一部分尚有理智的朝臣,共同劝阻这场注定血流成河、且极不义理的疯狂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