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人期待又小心翼翼的注视下,沈沐沉默许久,久到疏勒月眼中的光快要黯淡时,才再次抬眼。
他的目光掠过他们,最终落在庭院那株开得最盛的石榴花上,似从那里汲取勇气。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滚动一下,用比刚才清晰些、却仍沙哑的声调,缓慢而清晰地说。
“花……开得很好看。”
这一次,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
疏勒月欢呼着差点跳起来,巴哈尔用力拍掌,笑得见牙不见眼。
阿依慕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中是如看雏鸟初啼般的温柔欣慰,她觉得她完全就是将沈沐你当成一个幼童去看,说一句话都能让她高兴半天。
沈沐说完,立刻又低下头,心跳飞快,仿佛耗尽了力气。
但奇怪的是,伴随着剧烈心跳,还有种奇异的如释重负。
他开口了。
不仅是音节,更是完整的句子。
他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石榴花灼灼的庭院里,在三位异国同伴毫无保留的喜悦中,沈沐那扇紧闭的心门,终于不再只透微光,他亲手推开了一道缝隙,让声音,也让更真实的自己,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前路依旧漫长,伤痕依旧深刻。
但当他再抬眼,迎上阿依慕温柔的目光、疏勒月灿烂的笑和巴哈尔憨厚的赞许时,沈沐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
他正在学习,如何重新与世界、与自己建立连接。
而第一步,他已然迈出。
…………
过了几日,沈沐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衣服,疏勒月看着穿龟兹服饰的沈沐,眼睛发亮:“沈沐,你好像我们龟兹人了!不如……取个龟兹名字?”
“阿月!”阿依慕拉住她,带着歉意对沈沐道,“她年纪小,口无遮拦。名字承载故土过往,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疏勒月吐吐舌头:“对不起,我就是觉得你该有个龟兹名字……”
廊下安静,只有桑树叶声。
沈沐指尖蜷缩,看着阿依慕维护的姿态、疏勒月歉然又失落的表情,还有弥闾若有所思、巴哈尔“我不说话,你们决定就好”的模样。
“沈沐”这个名字,承载着饥荒时村民的祝愿,也联系着后来的痛楚禁锢,像烙印,既是起点,也伴着挣扎。
在这里,阳光自由,关怀纯粹。
“沈沐”的沉重,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
一个龟兹名字?
像告别,也像新生。
沈沐沉默着,垂眸的阴影里,阿依慕等人以为他不悦或为难,正想揭过话题。
却见他缓缓抬头,目光掠过四人,最终落在阿依慕脸上。
他张了张嘴,声音很轻,却带着决心。
“……可以吗?”
阿依慕愣住,疏勒月也瞬间看向沈沐,巴哈尔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在确定是不是沈沐说的话,弥闾也挑眉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