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很慢,带着久未活动的虚弱和一种下定决心的艰难。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让他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挪动身体,试图下床。
右脚落地时,一阵虚软袭来,他踉跄了一下,连忙伸手扶住床沿,才勉强站稳。
肩头的伤口因这动作传来清晰的刺痛,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双腿如同灌了铅。
从床榻到矮几,不过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他却仿佛走了一生那么漫长。
终于,他站到了矮几前。
他低下头,看着碗中已经凉透的、呈现出乳白色的粘稠米粥。
他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微凉的碗壁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进行某种极其重要的仪式。
然后,他端起那只碗。
碗很轻,里面的粥也已经凉了,不再有诱人的香气。
他没有用勺子,他端起碗,凑到唇边。
冰凉、略带甜味的糊状物滑入喉咙,口感比起萧国的汤差远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甚至有些粘稠得令人不适。
但是……
没有强迫。
没有监视。
没有随之而来的、需要他感恩戴德或付出代价的要求。
仅仅是一碗凉了的、简单的粥。
他一口一口,沉默地、机械地吞咽着。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出于悲伤,也不是出于感动,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的委屈和茫然。
一碗凉粥,一句朴素的关心。
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好”,却像一把钝重的凿子,在他冰封的心墙上,凿开了第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缝。
裂缝很小,很细。
光还没有照进来。
但至少,那密不透风的、令人窒息的坚冰,第一次,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喝完最后一口,将空碗轻轻放回矮几上。
碗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殿内,却如同惊雷。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抬手,用指腹极其迅速地、狼狈地擦去了眼角那点不争气的湿意。
依旧前路迷茫,依旧恐惧深植。
但胃里那点真实的填充感,却让他清晰地意识到——他还活着。
而活着,似乎……也不全然是痛苦和绝望。
至少在这一刻,因为一碗粥,因为一份陌生的善意,那求死的意念,似乎……不那么坚决了。
夜色渐深。
寝殿内依旧安静。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