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是没吭声,又把头低了下去,把自己埋得更深,埋进那片由不安和回忆搭起来的阴影里。
像只受了伤的小兽,躲在洞里舔看不见的伤口,不管外头伸过来的手是好是坏,都先竖起满身的刺,防得严严实实。
他需要时间,好多好多时间。
不光是为了消化弥闾说的那些吓人的真事儿,更是为了学着……该怎么去信,该怎么去接。
这看着好像一伸手就能摸着的“自由”和“好”,对他来说,比刀尖上走还要难。
其实他心里头,早就没什么活头了。
从被萧执关进那间暗室开始,从知道自己连死都由不得自己开始,那点求生的念想就一点点凉透了。
活着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换个地方被人圈着,被人捏着,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暗卫十七,影卫幽影早就死了,死在萧执第一次叫他“阿沐”的时候,死在那一碗碗断了他内力的药汤里,死在那一次次被剥夺尊严的夜里。
现在剩下的,不过是个空壳子,连疼都快觉不出来了。
弥闾说能带他走,说他自由了。
可自由是什么?他早就忘了。
像只关在笼子里太久的鸟,就算打开笼门,也不知道该往哪儿飞,甚至怕那外头的风,吹得他站不住脚。
疏勒月和阿依慕还在殿外小声说着什么,好像在商量该送点什么吃的才好,是软乎乎的粥,还是甜丝丝的果子。
那些细碎的声音飘进来,落在他耳朵里,像羽毛似的,轻轻扫过,却带不起半点涟漪。
他不想吃,也不想动。
就想这么待着,像块石头似的,任时间从身上流过去,不管流到哪儿,不管最后变成什么样子。
活着太累了,挣扎太疼了,连死都那么难。
那不如就这么耗着,耗到油尽灯枯,耗到连这具空壳子都散了,或许才算真的解脱。
弥闾说萧执疯了,说他们是来救他的。
可救他又能怎么样呢?救出来,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能有什么用?
他这条命,早就被磋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点,连他自己都不想要了。
殿外的声音渐渐远了些,大概是被人劝住了,没再坚持要送吃的进来。
沈沐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弥闾他们会怎么处置他。
或许明天会被拖出去砍了,或许会被送回萧执身边,或许真的能离开这座王宫,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可不管是哪一种,好像都没什么差别。
心里那点微弱的、曾经叫做“希望”的火苗,早就被浇灭了,连点火星子都没剩下。
剩下的只有一片荒芜,像被风沙吹过的戈壁,什么都长不出来,什么都留不下。
他就这么低着头,在这片死寂里,慢慢往下沉,沉向那片连光都照不进的黑暗里,没什么挣扎,也没什么留恋。
反正到了底,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