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乾元宫仿佛被拉长,又仿佛凝固。
沈沐如同一个精致的摆设,被长久地安置在龙榻之上。他的世界只剩下模糊的光感、声音、气味和触碰。
萧执似乎铁了心要将他“养”在身边。
批阅奏章时,他会让宫人将书案挪到靠近龙榻的位置,朱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成了沈沐白日里最常听到的声响之一。
有时萧执会忽然停下,走到榻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一会儿沈沐,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或是替他掖一下被角,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去继续处理政务。
这种无声的、无处不在的“关注”,比暗室中的直白压迫更让沈沐感到窒息。
他像一件被主人时刻检查的藏品,连最细微的反应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解读。
喂食依旧由萧执亲力亲为。
他似乎从中找到了某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会仔细地将食物吹凉,小心地递到沈沐唇边,看着他被动地张开嘴,吞咽,然后耐心地等待下一口。
整个过程,萧执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沈沐的脸,试图从那片茫然的空白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今日的燕窝炖得火候正好,阿沐,多喝一些。”萧执的声音总是维持在一种刻意放缓的温和调子上。
沈沐没有反应,只是机械地吞咽。
“太医说了,你忧思过重,气血不畅,需得好生静养。”萧执继续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沈沐听,“留在朕身边,什么都有,你还有什么可忧思的?”
沈沐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依旧沉默。
他的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隔在两人之间。萧执的耐心在日复一日的得不到回应中,渐渐被磨损。他开始尝试打破这种沉默。
有时,他会故意在喂药时,将玉匙碰在沈沐的牙齿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想看看他会不会因此蹙眉或躲闪。
但沈沐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继续吞咽,仿佛那具身体已经失去了痛觉和羞耻心。
有时,他会提起一些旧事。
“阿沐,还记得你第一次在朕面前演练剑法吗?那日校场的风很大,你的剑快得只余残影。”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追忆,试图唤起沈沐属于“十七”的记忆。
沈沐空洞的眼睛望着前方,没有任何光彩,仿佛那些热血和锋芒都已是上辈子的事情。
萧执眼底的温和便会淡去几分,换上一种不易察觉的阴郁。
更多的时候,是一种令人压抑的寂静。
萧执坐在榻边,握着沈沐的手,两人之间只有交织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