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殿门在身后合拢,最后一丝外界的光亮与声响被彻底隔绝。
沈沐感觉自己被影首艮提着,走过一段向下倾斜、略显潮湿的通道,空气变得愈发阴冷凝滞,带着一股陈年石材和尘埃的味道,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预想中刑狱般的血腥或污秽气味。
最终,他被放在了一片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穴道依旧受制,他浑身无力,只能勉强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茫然地“望”向四周。
黑暗。
纯粹的、浓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不是夜晚那种尚有星月光辉的暗,也不是闭上眼睛后眼皮透过的微光。
这是一种绝对的、虚无的黑暗,仿佛置身于没有任何星辰的宇宙深渊。
他的眼睛睁得再大,也捕捉不到任何轮廓、任何明暗变化。
听力在极致的寂静中被放大,只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血液在耳膜下流动的微弱嗡鸣。
这就是……暗室?
沈沐的心沉了下去。
未知往往比已知的恐怖更折磨人。
他预想过各种酷刑和肮脏的环境,却没想到是这种剥夺所有感官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更久,黑暗中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若非他耳力过人,几乎无法察觉。
不是艮,脚步更轻浮,带着小心翼翼。
“沈、沈公子……”一个年轻太监颤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奴才……奴才奉命伺候您沐浴更衣。”
话音刚落,几点微弱如豆的灯光在远处亮起,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沈沐眯起被光线刺激的眼睛,看到两个小太监低着头,手里提着小小的羊角灯,灯光昏黄,仅能照亮他们脚下方寸之地,以及他们抬着的一个硕大浴桶和捧着的干净衣物。
他们不敢看他,动作僵硬,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度危险的任务。
沈沐想要拒绝,想要挣扎,但他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穴道被制,内力被封,他此刻与废人基本无异。
他只能闭上眼,屈辱地任由那两个小太监颤抖着手,剥去他身上那套沾满尘土、已经变得冰冷的侍卫服。
冰冷的布帛擦过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然后他被小心翼翼地扶进浴桶。
水温恰到好处,甚至带着淡淡的、宁神的草药香气,与他想象中冰冷刺骨或滚烫的折磨截然不同。
小太监的动作极其轻柔,用柔软的布巾擦拭着他的身体,避开那些之前留下的淡痕,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种“周到”的伺候,比粗暴的对待更让沈沐感到毛骨悚然。
这意味一切都在萧执的掌控和安排之中,连他此刻的“舒适”都是被设计好的。
他像一件物品,被主人擦拭干净,准备迎接下一步不知是珍藏还是毁坏的命运。
沐浴完毕,他被换上了一件衣料。
这衣料极其柔软光滑,触感冰凉,贴在刚刚沐浴后带着湿气的皮肤上,激得他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这寝衣薄得过分,几乎透明,穿与不穿,似乎并无太大区别,仅仅是一种形式上的遮盖,反而更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小太监们完成使命,如同来时一样,低着头,提着微弱的灯光,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那点可怜的光明再次消失,暗室重归绝对的黑暗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