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识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剧烈的头痛如同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新一轮的灼痛冲击。
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夹杂着无法辨认的情绪,恐惧、悲伤、愤怒、茫然……
如同决堤的洪水,又似最狂暴的风雪,持续不断地席卷着他残存无几的理智堤坝。
眼前的一切时而模糊扭曲,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时而又会闪过一些光怪陆离、令人心悸的破碎画面,快得抓不住形状,只留下阵阵寒意与恐慌。
他全凭着一股刻入骨髓的、名为忠诚与服从的本能力量,死死地钉在原地,用即将崩断的神经纤维维系着这具几近散架的身躯,执行着作为“影卫十七”的职责。
他绝不能倒下。
绝不能失仪。
绝不能……让主子察觉这份难以启齿的脆弱与失控。
这念头如同最后一道枷锁,一道深深嵌入灵魂的烙印,束缚着他那即将彻底涣散的神智,成为他茫茫苦海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萧执的目光,看似全然沉浸于奏章的文字之中,实则他眼角的余光,他那超越常人的感知,从未有一刻真正离开过那道隐在阴影中、正在无声剧烈挣扎的身影。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沈沐每一个细微到极致的颤抖弧度,听到了那压抑到几乎不存在、却又在他耳中无限放大的紊乱呼吸声,甚至能想象出覆面之下那张苍白脸上痛苦隐忍的表情。
他心中那片黑暗的潮汐,再次不可抑制地汹涌起来,带着一种残忍的审慎、一种近乎冷酷的好奇,与一丝被完美隐藏起来的兴奋。
而他的小猫,还在顽强地挣扎。
那层被药物精心打磨出的、光滑完美的外壳上的裂痕正变得越来越明显,底下那真实而痛苦的内核,正一点点地被挤压、被逼迫,即将显露出来。
这个过程,在他看来,充满了一种残酷的美感。
就在这片近乎凝固的寂静里,殿外忽然传来内侍极其谨慎、甚至带着一丝惶恐的通报声,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寂:“陛下,端、端亲王求见…说…说有功课上的疑难,百思不得其解,特来请陛下点拨。”
萧执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笔尖的朱砂在纸面上留下一个极小的红点。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与冷嘲。
这个蠢钝又碍事的弟弟,真会挑时候。
他本欲直接斥回,甚至已经酝酿好了足以让萧锐连滚爬爬离开的冰冷言辞。
但就在话语即将出口的刹那,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那道明显已濒临极限的身影。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电光,骤然闪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