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溟说,药效放大了他心底的忠诚。
可若这极致“忠诚”的代价,是泯灭所有鲜活的、独特的、曾让他偶尔会觉得刺眼却又忍不住被吸引的印记……
萧执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光滑的御案上划过。
他似乎得到了一个绝对顺从、绝不会反抗的所有物,却又仿佛……正在失去某些更为本质的、让他潜意识里并不愿真正放手的东西。
萧锐那番冲动却直白得残忍的话,像一根尖锐的冰刺,猝不及防地扎破了他由偏执欲望精心编织的茧,让他短暂地窥见了一丝其内可能存在的……无尽虚无。
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想要的,难道最终就是这个?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萧执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喜怒,平静得近乎诡异,却让下方忐忑不安的萧锐莫名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
“滚出去。”
萧锐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还想挤出最后一点勇气再说些什么,但在对上皇兄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无尽风暴却又被强行压抑住的眼眸时,所有的话语都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他咬了咬牙,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行了一个踉跄而狼狈的礼,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待走出殿外,才发现自己中衣的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书房内重归寂静,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萧执挥了挥手,所有内侍如蒙大赦,屏着呼吸,悄无声息地迅速退下,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他一人,独自坐在巨大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御案之后,阴影将他大半身形吞没,看不清神情。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窗外的天光渐渐变化,由明转暗。
直到烛火再次被点燃,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爆响。
他才缓缓抬起手,指节极轻地叩击了一下桌面。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阴影本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下方,跪地待命,仿佛从未离开过。
“传朕口谕,”萧执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意味,“暂停乌溟所有药物的供应。之前每日送往偏殿的‘固本培元汤’,即日起,不必再送。”
黑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常年训练出的本能让他立刻深深低头,压下所有情绪,应道:“是!”
“还有,”萧执补充道,目光幽深地望向偏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告诉乌溟,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再靠近偏殿半步。违令者,斩。”
“遵命!”黑影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命令下达,黑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萧执依旧独自坐在那片空旷与寂静里,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却又仿佛透过烛火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停药。
他想看看。
没有了那些无孔不入的药物,他亲手打磨的这把“利器”,他这只被逐渐驯化的小猫……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会慢慢找回那些被药物压抑下去的、带着棱角的鲜活气息? 还是……会因为依赖的骤然断绝而彻底崩坏,展现出另一种他未曾预料到的模样?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似乎都比现在这副完美却空洞、听话却死寂的傀儡模样,更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