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乾元宫那间从不对外开启的密室内外皆染成一片沉郁。
室内,空气凝滞得近乎固态,奇异的药香与陈旧书卷的尘埃气息绝望地纠缠,压抑得令人窒息。
唯一的光源是那盏昏黄的牛角灯,火苗不安地跳跃,将萧执玄色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悠长而扭曲,仿佛一头蛰伏的、欲择人而噬的猛兽阴影。
他负手而立,背对着阴影中的存在,声音冰冷,砸破死寂,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躁郁与……不满足。
“他的眼中,为何依旧只有忠诚?”
蛰伏在角落阴影里的乌溟,如同古墓中爬出的活尸,干瘦的脸上,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在昏暗中眨了眨。
他发出几声沙哑低笑,像是枯叶在寒风中相互摩擦。
“陛下,”乌溟的声音带着那种特有的、令人不适的异域腔调,慢条斯理,仿佛早已料到有此一问,“老朽上次便已阐明,‘惑心’之引,并非无中生有的幻术,而是滋养与放大他心中本就存在的欲望与执念。如今这般景象,恰恰印证……此人对陛下,心底最深沉、最根本的欲望,便是‘忠诚’本身。药石不过是将其淬炼得更为纯粹极致。”
萧执猛地转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冷风,刮得那盏孤灯灯火剧烈摇曳,明暗不定的光线将他俊美无俦却阴戾深沉的面容切割得愈发莫测。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实质刀锋,狠狠刺向乌溟。
“朕要的不是这个!”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蕴含着风暴将至前的可怕压力,“朕要的是……”
是什么?是全然炽热、只为他一人燃烧的爱恋?是失去理智、眼中再无天地万物的痴迷?是那种扭曲的、能让他彻底确信自己拥有对方一切的疯狂占有?
这些模糊而黑暗的渴望,连他自己都未必能清晰定义,此刻却因那影卫眼中依旧纯粹但已被药物扭曲固化的忠诚,而感到一种莫名的、强烈的匮乏与不满足。
乌溟在那足以令常人肝胆俱裂的帝王怒意下,却并无太多惧色,只是微微躬身,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玩味与洞悉:“陛下息怒。老朽的话,尚未说完。”
他抬起枯槁如鸟爪的手指,轻轻于虚空中一点,仿佛在点拨迷津:“药效,并非偏离陛下的心意。请您细想,如今,无论您提出何等……嗯,‘有悖常理’的要求,他是否都毫无滞碍,全然接纳,言听计从,甚至……心怀感激与荣耀?”
萧执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是了。
那身用“雨过天青”软烟罗制成的、近乎亵渎的贴身里衣,那些深夜逾矩的、带着审视与占有意味的触碰,那些在他沉睡时于耳边种下的、背离人伦的冰冷私语……沈沐全都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