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偏殿内唯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诡异而甜腻的药香。
宫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将那片令人窒息的皇家威严彻底隔绝。
…………
萧锐一脚踏出宫禁的红墙范围,一直强装出来的委屈和乖顺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憋闷了许久的、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气闷。
他黑着一张脸,也顾不上什么亲王仪态了,踢踢踏踏地沿着宫墙外的青石板路往前走,嘴里不干不净地小声嘟囔着。
“抄抄抄!就知道让我抄书!《论语》五十遍?!手抄断了也抄不完啊!”
“凭什么!凭什么就能带十七去江南!我就得留在京城对着那些老古董的脸!”
“还有十七!那个没良心的!以前在营里好歹还能说两句话,现在倒好,成了皇兄的跟屁虫,眼里彻底没我了!问一下喝的什么药怎么了?小气!肯定是皇兄不许他理我!”
“天下第一好个屁!骗子!都是骗子!”
他越想越气,越说越委屈,只觉得全天下都没人理解他,皇兄偏心,十七“叛变”,连宫门口站岗的侍卫那目不斜视的样子都像是在嘲笑他!
路边恰好有一颗半埋在土里、棱角分明的小石子,不大不小,正好成了他满腔怒火的完美宣泄口。
“连你也跟我过不去!”萧锐迁怒地瞪着那颗石子,仿佛它是缩小的、可恶的皇兄或者十七的脸。他铆足了劲,抬起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哎哟——!!!”
预想中石子被踢飞的场面没有出现,反而是一股钻心的剧痛从他脚趾尖猛地窜起,瞬间席卷了整个脚掌!
那石子远比他想象的要坚硬、要沉重!他这含怒一脚,结结实实地怼了上去,简直是鸡蛋碰石头——不,是肉脚踢硬石!
萧锐疼得瞬间飙出了眼泪,抱着那只倒霉的右脚,单腿在原地滑稽地蹦跳起来,嘴里“嘶哈嘶哈”地倒抽着冷气,刚才那点气势汹汹的怒火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给砸没了。
“疼疼疼疼死我了……”他金尊玉贵惯了,哪里受过这种硬碰硬的皮肉之苦,眼泪花花地在眼眶里打转,觉得脚趾头肯定已经肿了,说不定指甲都掀了!
过往的行人和小贩都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华贵、却抱着脚在原地龇牙咧嘴、蹦蹦跳跳的年轻公子哥,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萧锐又疼又气又丢脸,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恶狠狠地瞪向那颗罪魁祸首的石头,却发现它纹丝不动,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你……你给我等着!”他指着那石头,色厉内荏地放狠话,却再不敢用脚去试试了。
最终,他只能一瘸一拐地、无比狼狈地挪向自家王府的马车,来时的那点忿忿不平,此刻全化为了纯纯的肉疼和憋屈。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皇兄欺负他,十七不理他,连块破石头都跟他作对!
萧锐憋着一肚子邪火,磨着后槽牙,发誓等脚好了,定要叫人来把这破石头挖出来砸个粉碎!
至于抄书…… 他哭丧着脸,觉得脚趾头和手指头一起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