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那枚箭头冰冷刺骨,棱角硌得他掌心发痛。陛下让他记住今日之痛?他岂会忘记?
身为影卫,为主挡箭,本是天经地义,是他存在的价值。可陛下为何要用这种方式……为何要说出“重赏”二字?
那会是……什么?
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紧缚着他的心脏,比箭毒更让他窒息。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困惑和恐惧淹没之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萧执去而复返。
他已换下那身染了尘埃雨水的雨过天青色直裰,穿着一身玄色暗纹常服,墨发依旧用玉簪松松束着,神情看似平静,但那双深邃眼眸中未散的冰冷戾气,以及周身挥之不去的低气压,都昭示着他方才出去绝非只是换衣那么简单。
他手中端着一只白玉碗,碗中盛着墨汁般浓黑的药液,热气氤氲,散发着比之前更浓烈刺鼻的药草苦味。
“喝了它。”萧行至床前,将药碗递到沈沐面前,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太医新配的,能更好的化解余毒,固本培元。”
沈沐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汁,胃里下意识地一阵翻搅。他其实怕苦,自小就怕,而且先前那碗“安神汤”带来的失控沉睡和无力感记忆犹新。
所以他本能地产生抗拒。
“主子,属下……”他试图开口,声音嘶哑虚弱。
“需要朕喂你?”萧执打断他,眉眼间掠过一丝不耐,语气陡沉。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覆面,看穿他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
沈沐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他颤抖着伸出未受伤的右手,去接那药碗。却因失血和虚弱,手腕绵软无力,竟一时没能端稳,药汁泼洒出少许,溅湿了萧执的袖口和他的手背。
“属下该死!”沈沐脸色更白,慌忙请罪。
萧执看了一眼袖口的药渍,又看了看沈沐颤抖的手,眉头微蹙,却并未发作。
他竟直接在床沿坐下,一手稳住沈沐的手,另一手端起药碗,递到了沈沐唇边。
“喝。”简单一个字,带着毋容置疑的威压。
两人距离极近,萧执的气息再次将沈沐笼罩。
那药汁苦涩的气味混合着陛下身上的龙涎冷香,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沈沐避无可避,只能僵硬地张开嘴,任由那极其苦涩的药液一滴滴灌入喉中。
每喝一口,都如同咽下滚烫的铅块,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被迫仰着头,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陛下的视线之下,吞咽的动作显得无比艰难而顺从。
萧执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上,眸色幽深,看不出情绪,只是极其耐心地、甚至称得上“专注”地,将一整碗药汁尽数喂他喝完。
直到碗底见空,萧执才松开手,取过一旁的干净帕子,先是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竟极其自然地抬手,用帕子仔细揩去了沈沐唇角残留的药渍。
动作轻柔,甚至带着一丝怜惜,却让沈沐浑身汗毛倒竖!他总觉得这样的主子比平时更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