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十七轮值夜班,在皇城东北角的望楼值守。
夜风很大,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从此处望去,可以看到大半个皇城的轮廓,以及远处帝都的万家灯火。
一道颀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望楼入口处。
十七瞬间警觉,按剑转身:“谁?”
月光下,来人披着一件玄色斗篷,风帽落下,露出萧执那张俊美却淡漠的脸。
“主子?”十七一惊,连忙单膝跪地,“您怎么……”
“朕睡不着,随处走走。”萧执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散漫,他走上望楼,站在十七身旁,俯瞰着脚下的城池,“此处视野果然极佳。”
“主子万金之躯,此地风大,不宜久留。还请……”十七试图劝诫。
“你在担心朕?”萧执侧过头看他,月光在他眼底洒下细碎的光点,让人看不清情绪。
十七语塞:“属下……职责所在。”
萧执转回头,望着远方,忽然道:“沈沐,你觉得这皇城如何?”
十七谨慎地回答:“皇城巍峨,乃天下中枢,自有气象。”
“是啊,巍峨,气象万千。”萧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但也像一座巨大的黄金囚笼,困住了无数人,包括朕。”
十七心中一震,不敢接话。帝王的心事,不是他一个暗卫能够置喙的。
夜风更大了,吹乱了萧执的鬓发,也吹得十七的衣襟紧贴在身上。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玄色斗篷披在了十七的肩上,将他整个人裹住。
十七彻底僵住,鼻尖萦绕着斗篷上清冽的龙涎香,以及……属于皇帝身上的温度。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主子!不可!这……”他下意识地想要脱下斗篷。
“穿着。”萧执的手按在他的肩上,阻止了他的动作,语气不容拒绝,“伤刚好,别再着凉。难道你想因伤病耽误轮值?”
十七的动作顿住了。这个理由……他无法反驳。可这斗篷……
萧执的手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站在他身侧,与他一同望着脚下的灯火阑珊。
“有时候,朕很羡慕你。”萧执的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风里,“至少,你的剑是直的,你的路是清晰的。守护朕,完成任务,如此而已。很简单,不是吗?”
十七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从未听过皇帝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带着一丝疲惫,一丝茫然,甚至是一丝……脆弱?
这比强势的命令和暧昧的试探更让他慌乱。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间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
他能感觉到肩头那只手传来的温度和重量,能闻到那无处不在的龙涎香,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及……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萧执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投向遥远而漆黑的夜空。
时间仿佛又一次停滞。
在这高高的望楼之上,仿佛脱离了那巨大的黄金囚笼,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这呼啸的夜风。
不知过了多久,萧执终于收回目光,也收回了放在十七肩上的手。
“夜深了,好生值守。”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流露只是错觉。
说完,他转身,沿着来时的阶梯缓步而下,玄色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之中,消失在望楼入口。
只留下十七独自一人,僵立在原地,肩上那件犹带体温的玄色斗篷,沉重得如同千钧枷锁,又温暖得如同烙铁,烫得他心慌意乱,无所适从。
夜风吹过,卷起斗篷的一角,猎猎作响。
十七望着皇帝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