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的辩解被铸铁递来的一记眼神压回喉咙。她把记录板往他膝头一拍，俯身时低声道：
“到你签字了。”
笔帽在铸铁指间一转，稳稳停在九的虎口上，九顺手接过这支笔，老老实实写下自己的名字。
当“九”的最后一笔落下划岀之时，会议室中央空地上空间产生一丝波动，现实就像玻璃一样被敲出一道裂缝；除了凯尔希之外，所有人都不由得身子前倾，想要看清楚，裂缝中有什么，但结果却是不见尽头的虚空。
下一秒，数颗黑色晶体碎片从虚空中飘出，等所有碎片都从虚空中，浮出空间裂缝闭合时，这些碎片又聚集在了一起，逐渐抽象数码化，组成了一个模糊的高大人形，无声震撼着观测者的内心。
凯尔希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杯，淡淡的喝了一口，杯身反射出人形身后正逐渐展开了“双翼”轮廓。
她放下水杯，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并向众人说道：
“都闭上眼睛，降维的时候需要全程都不可受到观测。”
众人一听纷纷闭上眼睛，尽可能的不去猜测。九在黑暗中听见了铸铁在一旁的呼吸，离得很近，大概也就只有一个座位的间隔。
黑暗中，那种圣人的感觉逐渐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大块金属踩踏在地面上，发出的第一种声音，沉闷又稳重。
耳边凯尔希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那样的平静：
“可以睁眼了。”
众人睁开眼，安迪正站在正中央环视着四周，最终镜头落在了凯尔希身上。
[抱歉，在唐尼那里耽搁了一点时间，多算了三分钟。]
[此外，会议结束之后，我需要去一趟食堂协商获取两根碳烤瘦肉卷饼，所以后面的时间会有些急促。]
凯尔希点了点头，语气平静的说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开始吧。”
安迪回过身抬起手，一块黑色的立方体从手中浮现又掉落，摔落在地上的瞬间，整个立方发生了形变，在两枚悬浮翼的环绕遮盖中变为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仪器。
安迪伸手拿起仪器，悬浮翼也在过程中回到了平台上，可露希尔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来到众人面前开始讲解：
“这个，是空间折跃器的定位兼控制器。它用的核心方法叫『信息-几何匹配定位』。简单说，我们在实验室里预先制造一对极短寿命、但质量巨大的微观黑洞-白洞对（penrose pair）。这对时空结构会在普朗克尺度留下一条几乎瞬间闭合的类时世界管。”
“我们通过高能宇宙线簇射产生的切伦科夫-引力子辐射图案，把这条世界管的入口-出口四维坐标当成[指纹]记录下来。只要本地引力波背景噪声和记录图案匹配到 10?21 精度，就能在宏观尺度重现一个可稳定 10?23 秒的[爱因斯坦-罗森桥]，足够让一个班的小队成员做一次瞬时跃迁。”
[一次往返需要两次启动装置，每次都会把该区域的时空曲率推向 pnck 极限。后果是：在本征时 10?12 秒之内，局部 Ad 能量会出现 10?? 级的净亏损。这亏损会表现为『真空衰变前的早期涨落』——也就是该区域所有量子真空态的寿命统计分布向左平移。]
[人话：你们在未来遇到灾难的概率曲线整体提前，但这不是宿命而是[统计提前衰减]。我们把它叫[真空负债]，简称 ：“V-debt”。]
凯尔希在这个时候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安迪与可露希尔中间，站在众人面前开口说道：
“我们只打算让你们承受一次穿过时间的手段，安迪和杜宾教官下午会用临时组装的教具教你们怎么用来紧急撤离，也仅限于紧急撤离，我们并不希望罗德岛的任何一员还债，我们也不可接受。”
凯尔希的声音像走针一样精准，投影在全息屏上的公式一行行刷过，却没人有心思抄，也没有人有能力去抄。
九把签字笔夹在指间转得飞快，注意力全在铸铁身上，不知怎的，就是最近总是觉得铸铁姐莫名比以前更好看了。
“……以上就是紧急撤离的使用限制。”
可露希尔合上文件夹。
“谁还有问题？”
九举手的速度比脑子更快：“我有！”
铸铁抬眼，目光和手都像钉子把他钉回座位。
“九，闭嘴。”
“……哦。”
凯尔希没抬头，只把手术刀般的视线递了过去：
“说。”
九立刻挺直腰板，声音却小得像蚊子：“那个‘真空负债’……如果真摊上了，有没有办法自己还？”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灯管的电流声。
[有，但前提是你的理论时间生命无限接近无限，至少也是与宇宙相同的存活时间和死亡来耗。]
“[黎伯利粗口]……这根本就不可能吧……”
“宇宙寿命相当，这种生命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泰拉上……”
“啊……还以为是个很棒的出行工具，真可惜……”
安迪这一发言，算是把所有人内心潜藏的侥幸心火苗全部给浇灭了，最初他们以为这个设备，未来将大大方便他们出外勤，结果这是个保命装置，而且副作用还不是一般的小，这样众人只好放下幻想，老老实实的准备训练。
“那么就不打扰各位了，散会。”
他赶紧把笔往铸铁膝盖上一放，压低声音：
“铸铁姐，我刚才举手是不是傻透了？”
铸铁没看他，只把记录板翻过一页，指尖在纸面上敲出极轻的“嗒嗒”两声。
“不傻。”
她又淡淡补了个刀。
“是蠢。”
九瘪嘴，刚想回嘴，就听见凯尔希的声音冷冰冰地切进来：
“九，会议结束后留一下，安迪单独找你。”
九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完了，铸铁侧过头见状，起身走出门外。等会议室里的人都离开了之后，安迪走到九面前，单膝蹲下。
[归小九先生，我想要的书你是否带来了？]
闻言，九稍微松了口气，一边想着幸亏没想自己一边从外套兜里拿出被折起来的一本小说。
“这就是我最近在看的贵族少爷与女仆地轻小说，另外里面还有几个，我以前看小说时，记下来的恋爱思路，应该能帮到你。不过我那本书还没看完。”
安迪伸手接过书，摊在手中翻了翻，又拿起夹在书中的一张纸条，抬起头看向九。
[谢谢你，归小九先生。]
“哎呀，没事了，你要找思路就拿去嘛。”
[不，归小九先生，你可能理解错了。]
[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出于礼貌而感谢，感谢，这一次，我是真心的感谢您，谢谢。]
九愣了半秒，忽然咧嘴一笑，虎牙在灯下闪了一下：
“那以后可别老是有事没事就整我，我先走了，拜拜。”
门滑开的瞬间，走廊的冷空气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刚走出门，九便看到铸铁斜靠在墙边，单独等他等了许久。
“被训话了？”
九快步凑了过去，笑得跟要糖一样。
“没有，而且他还谢谢我了，独一无二的。”
铸铁挑了挑眉，站直了身子。
“独一无二？能改变你下午训练加倍吗？”
九的虎牙还亮着，铸铁却已经抬手，指节在他额前轻轻一叩，低声开口道：
“别傻乐了。”
下一秒就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前后变化快又巨大。
“铸铁姐……”
“不行。”
“呜呜……”
“再装哭加倍。”
铸铁转过身向外走，但手却握上了九的手腕，带着他一起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