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浑身浴血,厚重的铠甲被厚厚的、暗红色的血痂完全覆盖,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形制,仿佛是用血与泥直接塑成的雕塑。他们手中拄着的陌刀,大多已经卷刃、崩口,甚至断裂,如同他们主人一样,经历了最残酷的磨损。每一个人都带着伤,喘息粗重,白色的哈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缭绕。
他们很疲惫,任谁都能看出那深入骨髓的疲惫。
但他们依旧挺直着脊梁!如同八百棵被雷劈火烧却依旧扎根岩石的苍松!如同八百尊刚刚浴血搏杀归来的远古战神!
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给那血色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晃得人睁不开眼。他们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神锐利,扫视着溃逃的方向,那股历经血火淬炼、凝如实质的煞气与铁血意志,扑面而来,让所有看到的人灵魂都在战栗。
这不是败军之相,这是百战余生的无敌雄师!
四万五千民众,鸦雀无声。所有的狂喜、所有的欢呼,都卡在了喉咙里,被眼前这极度惨烈、又极度壮观的景象所震撼,所吞噬。
这,就是为他们挡住十万追兵,血战三天三夜的屏障?
这,就是那不足三千,如今只剩下八百的麒麟军?
拗口内,先是一片死寂,随即,如同火山爆发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哭泣声、呐喊声猛地炸响,如同滚滚雷声,从通道深处汹涌而来!
“赢了!我们赢了!”
“陈渊将军万岁!”
“麒麟军万岁!”
幸存的民众,在张强的带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拗口中涌出。他们看着眼前这片尸横遍野的战场,看着那八百多个如同血铸的身影,看着那个站在尸山顶端、如同战神般的年轻统帅,激动得无以复加。
有人跪地痛哭,感谢上苍;有人相互拥抱,喜极而泣;更多的人,则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着陈渊和麒麟军的名字。
不知是哪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沟壑的老者,他望着那尸山顶端暗金色的身影,望着那八百个血色的英魂,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沙石地上,朝着那个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额头深深抵在了地上。
这一跪,如同一个信号。
第二个,第三个……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黑压压的人群,无论男女,无论老幼,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没有人指挥,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激动的啜泣声和那头颅触地的闷响。
他们用他们先祖传授的最原始、最庄重的礼节,表达着他们心中那无与伦比的震撼与顶礼膜拜般的崇敬。
这无声的叩拜,胜过世间一切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