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带着七百多人,在齐膝深的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行进,后面,荒人追兵和嚎叫声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
“呸!”鸳鸯吐掉嘴里的雪沫,扶着旁边一块冻硬的石头喘气,“这群狗皮膏药,总算甩掉了。”
大哈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宽大的陌刀搁在腿边,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张着嘴,大口呼吸,白气一股股往外冒。
默默手一直紧紧的抓住陌刀,眼睛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陈渊站在高高的土坡上,暗金色的麒麟铠覆着一层白霜,他目光扫过身后这群筋疲力尽的兄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伤,烟熏火燎,血污冻成了冰碴子,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路后的狠厉。连着几天东躲西藏,打打逃逃,人困马乏,身上的干粮也快见底了。
“清点人数。”陈渊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很快,数字报了上来。
陌刀军还剩七百一十三人,从卡拉尔斯基救出来的那七十多个北疆士兵,虽然被护着,但一个个面黄肌瘦,走路都打晃,根本提不动刀。
陈渊沉默地看着南方,又看了看地图上那个被标记为最终目标的地点——腾达。
他走下山坡,目光扫过那些连站都站不稳的北疆士兵,又看向自己队伍里那些吊着胳膊、捂着伤口,却依然死死握着陌刀的兄弟。
“赵柱!”陈渊喊道。
一个手臂缠着厚厚布条、脸色苍白的陌刀军战士立刻出列:“将军!”
“挑上七个伤势最重的兄弟,”陈渊下令,声音不高,却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带上所有北疆的弟兄,立刻转向南下,回长城!到漠河等我们!”
“什么?”赵柱猛地抬头,眼睛瞬间就红了,“将军!我不走!我还能打!”他挥舞着那条没受伤的胳膊,“这点伤算个屁!”
“对!将军,我们不走!”另外有几个的伤兵也激动起来,眼眶泛红,让他们离开大部队,离开将军,在这种时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陈渊走到赵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这是军令!把北疆的兄弟一个不少地带回去!他们的命,是赵铁柱和老兵们用命换来的!听懂没有!”
赵德柱嘴唇哆嗦着,看着将军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后面抗议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挺直腰板,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是!将军!保证完成任务!”
眼泪最终还是从他眼角滚落,迅速在冻得发青的脸上结成冰痕。他转过身,
开始点名,每一个被点到名字的陌刀军战士,都红着眼圈,死死咬着牙,把不甘和委屈咽回肚子里。
他们默默地把身上所剩不多的干粮分出来,塞给那些北疆士兵,搀扶起那些虚弱得几乎走不动路的同袍。
“上马,走吧,”一个陌刀军伤兵推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北疆年轻士兵,声音哽咽,“别……别回头看了。”
八名陌刀军伤兵,带着七十多名北疆士兵,组成了一支沉默而悲壮的队伍,骑着马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南方茫茫的风雪中。
陈渊站在原地,直到那支小队的影子彻底看不见,才缓缓转过身,他面前,是剩下的七百名陌刀军将士。
少了那八十多人,队伍似乎单薄了一些,但剩下的人,眼神却更加锐利,像刀子一样。
“看什么看?”陈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狠劲,“少了他们,老子们就不用打仗了?腾达就在前面!灭了它,我们就能回家!”
“回家!”不知谁先低声喊了一句。
“回家!回家!”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汇聚成一片低沉的咆哮,在荒原上回荡,冲散了之前的颓丧和离别的悲伤。
“走!”陈渊一挥手,率先迈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