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硝烟和血腥气回到七号兵营,营房里还是老样子,粗粝简单,带着士兵们常年累月积下的汗味和金属的味道。
只是这一次,迎接他的目光,除了惯有的敬畏,还多了一些别的东西——那是看着传奇活着从地狱爬回来的震动。
还没等他们走到自己的营房前,一个传令兵就小跑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上面盖着军部鲜红的火漆印。
“陈将军!军部的嘉奖令和抚恤金批文,刚刚送到!”传令兵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眼神灼灼地看着陈渊。
鸳鸯、大哈和默默都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那纸袋上。
陈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接过,掂了掂分量。纸袋很沉,里面装着的是他们用命换来的认可,还有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兄弟,最后的价值。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哑。
传令兵敬了个礼,快步离开。
鸳鸯凑过来,看着那嘉奖令,嘴角想咧开笑一下,却只是扯动了一下脸上的伤疤,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大哈低着头,用他那粗壮的手指头,无意识地抠着盾牌边缘干涸的血痂。默默则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是抱着他的弓,眼神飘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开心吗?有一点,军部的嘉奖,晋升的命令,这是荣耀,是他们在战场上搏杀换来的。
可这荣耀苦水里的糖,瞬间就没了踪影,只剩下满嘴的涩。
陈渊没看嘉奖令的具体内容,直接把纸袋塞进了怀里,他转过头,目光扫过三人,问道:“兄弟们已经安置好了吗?”
鸳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回道:“已经安排好了,伤势较重的,都用担架直接送到后方医院去了。其他的,在食堂吃过热食,都回去休息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活着回来的,一个没落下。”
陈渊点点头,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波澜。他看向鸳鸯,语气很平常地说:“去食堂弄几个菜,再把你从老疤那儿偷得那瓶酒拿出来,今天我们喝点儿。”
鸳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破秘密的窘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渊哥,您……您都知道啊?”
陈渊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鸳鸯立刻不敢多问了,赶紧应道:“我这就去准备!”说完,转身就朝食堂方向跑去,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
大哈听到有酒喝,憨厚的脸上终于露出点实实在在的笑意,搓着手,喃喃道:“有酒……好啊……”
默默没说话,只是走过去,帮着陈渊卸下肩上那柄血迹斑斑的长柄陌刀。刀身很重,放下时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没多久,就在他们那间还算宽敞的营房里,一张旧木桌上摆开了几个粗陶碗,几碟子简单的菜——大块的炖肉,烤得焦黄的面饼,还有一盆飘着油星的菜汤。
鸳鸯果然抱来了一个大号水壶,壶嘴还沾着点泥,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中间,像是放着什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