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远方的家人,尤其是那个总喜欢鼓捣些“土办法”、用独特方式理解世界的儿子予安。
她心想,下次写信,一定要详细告诉予安,他的那个不起眼的“小房子”模型,在妈妈攻克这个关键难题的深夜,给予了多么重要、多么关键的灵感。
这奇妙的联系,让她觉得家人仿佛从未远离,始终在以某种方式参与着她的奋斗。
在国内,顾辰翊已经完全恢复了忙碌的野战部队生活,甚至比受伤前更加投入。
冬季大练兵在凛冽的寒风中拉开序幕,他作为营参谋长,不仅要负责制定详尽的训练计划和近乎严苛的考核标准,更要深入各个训练场,实地指导,发现问题。
天气严寒,训练场上呵气成霜,冻土坚硬,但他和战士们一样,摸爬滚打,战术动作一丝不苟,以身作则。
只有每天深夜,回到虽然生了炉子却依然因为少了女主人而显得格外清冷空旷的家中,脱下被汗水与霜雪反复浸湿又冻硬的军装时,那份深藏的、对妻子的思念才会如同夜雾般悄然弥漫开来,浸润着他坚硬外壳下柔软的心。
他始终牢记着对妻子的承诺,努力在繁重的军务和家庭责任之间寻找平衡。
每天再忙,晚上也会雷打不动地检查孩子们的作业。予安的数学天赋愈发凸显,解题思路清晰,步骤严谨,常常能用出人意料却又合情理的简便方法,让顾辰翊这个曾在军校里数学成绩拔尖的老兵都暗自称赞。
但语文,尤其是需要情感和细节描绘的作文,仍是这孩子明显的短板。他写出来的东西干巴巴的,如同作战报告,只有骨架,缺乏血肉。
顾辰翊想起不久前妻子来信中,欣喜地提到予安的“小房子”给了她关键的科研灵感,便尝试着用一个新的角度引导儿子:
“予安,写作文其实就像你搭房子,或者设计一个小装备。你不能只画出结构图,标出梁和柱,那是中心思想和段落,还得考虑用什么材料,砖瓦、木头,就是具体的词语,怎么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那是生动的比喻,门口要不要种棵树,院子里有没有小鸡啄米,那就是丰富的细节。有了这些,房子才能住人,文章才能让人看了觉得真实、生动,好像身临其境。”
予安手里摆弄着一个齿轮零件,听着爸爸这番前所未有、用他熟悉的“工程语言”做的比喻,眼睛眨了眨。
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看着爸爸难得如此耐心且“专业”地跟他探讨这个困扰他的难题,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作文流露出明显的抵触。
而予乐,则完全不用他操心,甚至常常带给他惊喜。
她的画技在顾辰翊养伤期间的密集写生基础上,进步神速,已经开始自发地尝试用水彩铺陈大色调,再用蜡笔勾勒细节的混合创作手法。
她为爸爸画了一幅《风雪中的爸爸》,画面上,穿着厚重军大衣的顾辰翊站在风雪弥漫的训练场边缘,身影挺拔如松,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背景是模糊的、正在雪中匍匐前进或冲锋的士兵剪影,风雪的效果用白色蜡笔刮擦出来,极具动感。
她甚至精准地捕捉并略微夸张了父亲凝神思考时,眉宇间那抹熟悉的、微蹙的沉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