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顾辰翊那坚定而毫无犹豫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是大好事啊!说明你的能力和价值得到了国际顶尖同行的认可。
既然机会这么难得,对我们国家未来的技术发展也可能有帮助,就不要错过。家里有我,孩子们也懂事了不少,你放心。
追求你的星辰大海,家里这艘船,我稳得住。”
挂断电话后,陆云瑶久久地站在窗前,望着异国他乡清冷的、如同一弯银钩的月亮,月光洒在她脸上,也照在她心中。
她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更多的思念、等待和各自需要承担的艰辛,但也意味着更广阔的学术天地和为国家带回更先进技术的机会。
她转过身,拧亮台灯,拿出那支派克钢笔和正式的申请表格,开始认真地填写延长访问学时间的申请材料。
笔尖在纸面上划过,发出稳定而坚定的沙沙声响,像是在这寂静的异国秋夜里,诉说着一个中国科研工作者不负时代、不负期望、亦不负家人的决心与担当。
而在千里之外的家中,顾辰翊轻轻放下那部还带着余温的电话听筒,独自走到院子里。
夜风吹过,带着北方初秋特有的凉意,卷起几片早落的梧桐树叶。
他抬头望向浩瀚的、繁星点点的夜空,找到那颗最亮的、指引方向的北极星,仿佛能透过无垠的星空,看到大洋彼岸那个在灯下奋笔疾书的身影。
他轻声地,如同誓言般低语:“放心去飞吧,去实现你的价值。家里这盏灯,永远为你亮着;家里这座港,永远等你归来。”
一九八二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柏林的第一场雪在十一月就悄然而至,细密的雪粒敲打着陆云瑶宿舍的窗玻璃,很快就在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
实验室里温暖如春,与窗外的严寒仿佛是两个世界。
陆云瑶与施密特教授团队的合作项目——“高精度机床动态补偿系统研究”正式启动,她作为核心算法的主要负责人,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德国的精密制造令人叹为观止,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项目涉及大量的数学建模和仿真测试。那台庞大的西门子计算机占据了整个房间,运行时发出持续的嗡鸣,输出的结果则打印在长长的折叠纸上。
德国的工业基础雄厚,合作伙伴提供了极其详实的机床运行数据,这些数据如同迷宫,精确却也复杂得令人窒息。
连续几周的仿真结果都显示,陆云瑶原有引以为傲的算法,在应对极端复杂工况,特别是多轴联动高速切削时,会出现难以收敛的高频震荡,补偿效果大打折扣。
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泥沼。白天与团队成员讨论,晚上独自面对满屏的代码和令人沮丧的曲线图。
她尝试了各种经典的优化方法,调整了无数参数组合,屏幕上的响应曲线却像顽劣的孩童,总在不该出现波动的地方突兀地跳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