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新的力量(2 / 2)

她画父亲靠在躺椅上阅读《军事学术》时微蹙的眉头,那眉头像是一座小小的山丘,藏着许多她还不懂的心事。

画他因为行动不便,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搪瓷水杯时,手臂伸展的、略带僵硬的弧度。

画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如何在他肩章那颗小小的星徽上跳跃出一小点耀眼的反光,亮晶晶的,像一颗坠落的星星。

甚至画他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僵硬的那只打着石膏的腿,石膏表面被同志们用蓝色圆珠笔写满了祝福和签名,像一块特别的画布。

她的画笔下,父亲的形象不再是模糊的、概念化的“军人”,而是一个具体的、有着温暖体温和细微表情的“爸爸”,一个会疼痛、会走神、会因为读到精彩处而嘴角微微上扬的、真实的人。

有一次,顾辰翊从短暂的午睡中醒来,眼皮微动,还未完全睁开,就发现女儿正歪着头,非常专注地看着他的脸,那眼神纯净而探究,仿佛在研究一幅值得细细品味的画。

他笑着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乐乐,看什么呢?爸爸脸上有东西?”

予乐摇摇头,小手依然握着铅笔,小声说:“爸爸,你睡着的时候,眉头是松开的,像平静的湖面。

醒着的时候,这里,”她用铅笔的尾端轻轻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会有一点点小皱纹,像……像湖水被风吹皱了。”

顾辰翊微微一怔,随即失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却被轻轻触动了。

他从未留意过自己无意识的神情,却被这个观察入微的小女儿如此诗意地捕捉并描述了出来。

他招手让予乐过来,摸了摸她柔软服帖的头发:“那是因为爸爸在想事情。”

“想营里的事情吗?”予乐仰起白皙的小脸问,眼睛像两汪清泉。

“嗯,也想。”顾辰翊看着女儿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这在他坚硬的人生中是极少有的时刻。

“想爸爸的腿什么时候能好,想战士们训练得怎么样,有没有偷懒;也想……你妈妈在研究所忙不忙,吃饭及不及时。”

予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跑回自己的小凳子,拿起画笔,在画到一半的爸爸肖像的眉心处,用极轻极淡的hb铅笔笔触,添加了几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

她不是在丑化,而是在记录她所看到的“真实”,一种属于父亲的、内敛的忧虑。

除了画画,予乐还承担了一项小小的“任务”——帮爸爸递东西。书、报纸,或者只是想要挪动一下位置的遥控器。

她总是能准确地在父亲目光扫过某处、嘴唇微动之前,就把他想要的东西轻轻放在他手边。

她的动作轻巧而安静,像一只踏着肉垫的小猫,从不打扰父亲的沉思或阅读。

这种默契,是在日复一日的陪伴和观察中自然形成的,无需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