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邓组长才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陆云瑶,语气沉稳:“云瑶同志,你发现的这个问题……很细致,观察力很敏锐啊。”
他沉吟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按理说,我们现在项目任务很紧,一切应该以保障主体进度、完成上级交付的节点目标为首要任务。
按常理,这种处于误差带边缘、影响不明的细微现象,可以先放一放,或者记录在案,留待后续研究。”
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科研工作者特有的执拗:“但是,我们搞科学研究,尤其是应用科学,最怕的就是‘想当然’和‘差不多’!
任何一个未被理解的现象,都可能是冰山一角,都可能在未来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求真、求实,才是我们工作的根本。”
他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决断:“这样,陆云瑶同志,你把手头非紧急的其他工作任务,先移交给王工一部分。
你暂时从主线上抽出来,集中全部精力,就给你一个任务:把你发现的这个数据‘异常’,给我彻底地、刨根问底地搞清楚!
需要调用历史数据档案,或者协调小型验证实验的资源,你直接打报告给我,我来批!
我们要对最终拿出去的成果负责,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疑点,哪怕它再微小!”
得到了组长的明确支持和授权,陆云瑶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但同时,一股更沉甸甸的压力也压上了肩头。
她知道,这等于是在原本就紧张的工作之外,又给自己揽下了一个额外的、周期和结果都完全未知的硬骨头。
前路是荆棘还是坦途,唯有一步步走下去才能知道。
晚上,她给顾辰翊写信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语气尽量放得轻松,甚至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最近工作上遇到点有意思的小插曲,像侦探破案一样。我发现我们的一组数据里,好像混进了几个不太听话的‘调皮鬼’,行为规律和别人不太一样。
现在领导批准了,让我专门负责把这几个‘调皮鬼’捉出来,看看它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所以接下来一阵子,可能又要忙得脚不沾地了。家里一切都好吧?
安儿和乐儿没给你闯什么祸吧?告诉他们,妈妈正在抓‘数据小鬼’呢,等抓住了,再好好给他们讲故事。”
她把信投进研究所门口那墨绿色的邮筒里,听着那一声轻响,然后深吸了一口北方夏夜微凉的空气。
星空高远,银河淡淡地横亘在天幕上。她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恐怕又要开启与这些沉默而“调皮”的数据日夜鏖战的模式了。
但心底里那种渴望解开谜题的科学好奇心,以及那份“一定要搞清楚”的科研人员的责任心,像两簇小小的火苗,交织在一起,反而让她浑身上下充满了迎难而上的干劲儿,甚至隐隐有些兴奋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