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算法中抽离出来,退后一步,如同旁观者般,重新审视这个问题的核心矛盾与最初源头。
她尝试抛开所有华丽的技巧,用一种更基础、更本质,甚至可能被视为“笨拙”的方式,来重新构建模型的底层框架。
奇迹般地,思路,竟真的在这种“化繁为简”的顿悟中,隐隐透出了一丝清晰的光亮,仿佛在厚重墙壁上,终于凿开了一道细微却充满希望的裂缝。
随后的日子里,她将这种“回归本源”、“寻找线头与钥匙”的思路与团队成员分享,大家重整旗鼓,经过无数个日夜的反复推演、验算和枯燥的调试,那个顽固的瓶颈终于被一举突破。
成功的喜悦并非狂喜,而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在漫长隧道中跋涉已久,终于见到出口亮光般的豁然与宁静。
她站在欢呼的同事中间,恍惚间又看到了顾辰翊在信中描述的场景:他伏案精心备课,与年轻军官们在思想碰撞中激起火花,共同成长。
他们夫妻二人,一个在紧张严肃的军营,一个在寂静深邃的研究所,身处不同的战场,穿着不同的“戎装”,竟以这样一种奇妙的方式,跨越空间,遥相呼应,共同践行着同一种“突破自我、追求成长”的精神内核。
时光悄然流转,五月的风裹挟着些许暖意,吹到了北方研究所的大院。
院子里的几棵老槐树不知何时已开满了串串洁白的小花,簇簇相拥,清香馥郁,随着微风在夜色中静静流淌。
她偶尔会在晚饭后,沿着栽满老槐树的大院散步,看着远处天际最后一抹瑰丽的霞光被墨蓝的夜色温柔吞没,心里便开始默默计算着时差,想象着孩子们此刻在做什么——
是在温暖的灯下伏案书写作业,还是围在那台新买的半导体收音机旁,听着广播里的故事或音乐,让稚嫩的思绪飘向更远、更未知的地方?
她知道,也无比确信,顾辰翊一定将那个远离她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妥帖安稳。
他用他那种沉默而可靠、如山般坚实的方式,为她筑起了最稳固、最温暖的后方,让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前沿拼搏。
而她也必须在这里,在这片北方的土地上,用她的全部智慧和汗水,潜心钻研,浇灌出属于自己的、无愧于心的科研成果。
这不仅是为了响应国家与时代的迫切需要,也是为了不辜负他深藏于行动中的理解与毫无保留的支持,更是为了给安安和乐乐树立一个鲜活而真实的榜样——
关于对理想的坚持,关于对家国的责任,关于无论身处何地,居于何种岗位,都要努力发光发热、积极向上的生命姿态。
她回到略显简朴的宿舍,在书桌前再次坐下,柔和灯光洒落,她郑重地展开一页新的信纸。
墨香混合着窗外隐约飘来的槐花清香,在空气中淡淡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