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瑶发现顾辰翊并不是在敷衍,他是真的在听,在试图理解。这种被认真倾听和尊重的感觉,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说得太啰嗦了?你肯定听不懂这些……”
“听得懂。”顾辰翊打断她,目光沉静,“你说,我能懂。”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在说,只要是她说的,再难他也会去理解。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墨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寒星。屋里,炉火正旺,映照着相对无言的两人,空气里流淌着无声的、却比言语更深沉的情感。
分离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压缩、被跨越。他们不再是隔着信纸倾诉的夫妻,而是真真切切地站在彼此面前,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能看到对方眼底的自己。
漫长的等待,酸楚的思念,都在这个平静的冬日傍晚,化作了杯中温热的枣茶,化作了炉中跳跃的火光,化作了彼此眼中无需言说的懂得与珍惜。
重逢,不只是身体的归来,更是两颗心在经过各自风雨洗礼后,更加紧密的靠近。
暮色渐浓,小院彻底被静谧笼罩。屋里,炉火的光芒成了唯一的光源,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温暖的光影。予安和予乐在重逢的兴奋与长途跋涉的疲惫双重作用下,终于都沉沉睡去。予安四仰八叉地霸占了大半张小床,嘴角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予乐则蜷缩在里侧,怀里紧紧搂着妈妈带回来的一条新纱巾,呼吸均匀绵长。
孩子睡了,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和彼此轻缓的呼吸。那层因久别而生的薄薄隔膜,在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中,似乎悄然融化了。
陆云瑶站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四肢。她的目光落在墙边那个沉甸甸的行李包上,走了过去。
“带了点东西回来。”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打开背包。
顾辰翊没动,依旧站在炉边,目光跟着她。他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低头时露出的一截白皙后颈,看着她打开行李时那专注的侧影,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满足感,如同温热的潮水,缓缓漫过心田。
陆云瑶先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旧报纸仔细包裹的长方形物件,拆开,是两本厚厚的新书,封面是深蓝色的,《基础有机化学》和《物理化学教程》。书的边角有些磨损,显然被频繁翻阅过。她摩挲着封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专业课的书,太重了,就带了两本最重要的回来,有空……可以翻翻。”
顾辰翊走过来,接过那两本沉甸甸的书。指尖触及光滑的封面和书页边缘的毛糙,他仿佛能触摸到妻子在无数个深夜里伏案苦读的身影。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将书郑重地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接着,陆云瑶又拿出一个网兜,里面是几个苹果和橘子,水果的清香顿时在屋里弥漫开来。“路上买的,给孩子们尝尝鲜。”然后是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两顶毛线织的小帽子,一顶蓝色,一顶粉色,针脚细密,图案精巧。“闲着的时候织的,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
最后,她拿出一个扁平的、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递向顾辰翊,声音更轻了些:“这个……给你的。”
顾辰翊接过,入手微沉。他拆开牛皮纸,里面是一本崭新的《世界地图册》,封面是硬壳的,印刷精美。他翻开,里面不再是简略的色块,而是详细的山脉、河流、城市、交通线,甚至还有等高线和经纬度。
他抬起眼,看向陆云瑶。炉火的光映在她眼里,亮晶晶的。
“我看你常看那张旧地图,”陆云瑶轻声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忐忑,“这本更全些,也准。海的那边有什么,上面……大概都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