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给小小的菜地镀上一层暖金色。予安玩累了,靠在顾辰翊腿边打哈欠。予乐也揉着眼睛走过来,伸出小手要抱。
顾辰翊一手抱起女儿,一手牵着儿子,站在那片新垦的菜地前。晚风拂过,带来泥土的芬芳和远处海浪的声音。
路还很长,等待亦是。但他知道,只要根还在,只要希望在,春天种下的,秋天终会有收获。而他,会守好这片土地,直到女主人归来。
一九七七年,春深。院子角落那片新垦的菜地,秧苗怯生生地舒展开嫩绿的叶片,在暖阳下透着勃勃生机。乌桕树的芽苞终于绽开,鹅黄的嫩叶星星点点,拂去了冬日残留的萧索。
日子依旧像上紧的发条,但顾辰翊似乎已找到了某种节奏。予安和予乐在爸爸既粗糙又细致的照料下,像两棵见风就长的小树苗。
予安的语言能力突飞猛进,小嘴叭叭地能说完整的短句了,逻辑时常让人啼笑皆非。
一天,顾辰翊给他洗澡,他指着自己泡得发白的小脚丫,突然冒出一句:“爸爸,脚丫像馒头,给妈妈留一个!”顾辰翊愣了片刻,才明白儿子是把脚丫想象成了好吃的馒头,要留给远方的妈妈。
他心里一酸,面上却不动声色,用毛巾裹住那双“小馒头”,沉声道:“妈妈不吃这个。好好洗,洗白了自己吃。”
予乐则展现了女孩特有的细腻和记忆力。她迷上了顾辰翊那本边角磨损的《看图识字》,不仅能准确指出“红旗”、“苹果”,还开始对图画里的细节产生好奇。
她指着书上梳辫子的小女孩,又摸摸自己被爸爸扎得歪歪扭扭、勉强算是个小揪揪的头发,仰头看顾辰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望:“爸爸,辫子……妈妈的……”
顾辰翊看着女儿眼中清晰的向往,再看看自己那双摆弄枪械、布设战术灵活无比,却对女儿头发束手无策的大手,第一次感到了某种难以逾越的挫败感。
他沉默地抱起予乐,走到镜子前,笨拙地试图重新梳理那柔软稀疏的黄毛,结果却比之前更糟。予乐看着镜子里乱糟糟的自己,小嘴一瘪,眼看金豆子就要掉下来。
顾辰翊叹了口气,放下梳子,用一种商量的口吻,对着镜子里的女儿,也像是对自己说:“等妈妈回来,让妈妈给你梳,梳最漂亮的。”
这话似乎安慰了予乐,她点点头,把脸埋进爸爸颈窝里,小声重复:“妈妈梳……”
陆云瑶的来信,频率固定,内容愈发丰富。
她似乎渐渐适应了大学生活,字里行间少了最初的惶惑,多了对知识的渴求和探索的兴奋。
她提到在图书馆发现了一本难得的英文原版化学文献,虽然看得吃力,却如获至宝。
还提到和同学为了一个理论争得面红耳赤,最后才发现是殊途同归;也提到春天校园里海棠花开得如云如霞,她看着总会想起小院里的乌桕树,想起树下玩泥巴的两个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