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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未破晓,东方天际只透出一抹鱼肚白,家属院便已有了动静。
陆云瑶早早起身,利落地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深蓝色列宁装,将乌黑的辫子盘在脑后,显出几分干练。
孟淑兰红着眼眶推门进来,手里紧紧攥着几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瑶瑶,这是妈给你煮的鸡蛋,还热乎着,路上饿了垫垫肚子。还有这瓶肉酱,是你爸一大早起来做的,他记得你最爱吃这个拌面条……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千万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冷了添衣,饿了别省着……和辰翊好好的,互相扶持……”
话未说完,泪水已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妈,您和爸放心吧,”陆云瑶心头一酸,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用力抱住了母亲微微颤抖的身体。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一定会照顾好顾辰翊。我们安顿好就写信回来。”她声音哽咽,却努力保持着坚定。
院子里,顾辰翊也已经收拾妥当。
他正和陆宏远、顾修齐低声交谈着。
顾修齐拍着孙子的肩膀:“辰翊,到了G市,好好干!照顾好瑶瑶!”
陆宏远也语重心长:“瑶瑶就交给你了。家里不用担心,有空多写信回来。”
顾辰翊郑重地点头:“爷爷,爸,妈,你们放心。”
院子里,清冷的晨光中,顾辰翊也已收拾妥当。
简单的行李包打得方正结实,一如他本人的作风。
他正与陆宏远、顾修齐低声交谈着。
顾修齐,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军人,用力拍了拍孙子的肩膀,目光如炬:“辰翊,到了G市军区,给我拿出本事来!好好干!更要照顾好瑶瑶,别让她受委屈!”
陆宏远也语重心长,眼底是浓浓的不舍:“瑶瑶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家里一切都不用惦记,有空……多写几封信回来报个平安。”
顾辰翊身姿笔挺,像接受一项庄严的任务,郑重地点头,声音沉稳有力:“爷爷,爸,妈,你们放心。有我顾辰翊在,绝不会让瑶瑶受半点苦。”
陆云瑶拎着自己的小箱子出来,顾辰翊立刻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接了过去,连同自己那个沉甸甸的行李包一起稳稳地提在手中。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臂膀沉稳有力,那姿态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他有能力为她扛起整个世界。
告别总是充满千般不舍。
在父母和顾爷爷殷切又饱含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在左邻右舍探出窗户送来的“一路顺风”、“到了来信啊”的真诚祝福声中,顾辰翊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紧紧牵着陆云瑶微凉的手,步伐坚定地走出了这个充满温情与回忆的小院,走向静静等候在巷口的军用吉普车。
车门关上,引擎低鸣。
车轮缓缓滚动,碾过熟悉的石板路。
陆云瑶靠在椅背上,窗外熟悉的街景——斑驳的砖墙、挂着招牌的供销社、晨起挑水的邻居——如同褪色的画卷,一帧帧向后倒退,渐渐模糊。
她微微侧头,凝视着身边男人坚毅如刀削斧凿般的侧脸,那下颌线紧绷着,透着一贯的沉稳。
她的目光又缓缓下移,落在两人始终紧紧交握的手上。
她的手腕上,那块银色的上海牌手表,秒针正不疾不徐、一丝不苟地走着,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滴答”声,坚定地指向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的生活起点。
前方,是遥远的G市军区,是陌生的随军生活,是一片充满了未知挑战却也因有彼此相伴而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更深地嵌进他的掌心。
离家的怅惘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然而,那份奔赴新生活、与爱人并肩同行的坚定与期待,却像穿透云层的朝阳,在她心底冉冉升起,光芒万丈。
远处,火车站的汽笛声,一声悠长,一声短促,隐隐传来,穿透清晨的薄雾,宣告着征途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