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后岭南宋家便收到消息了。
磨刀堂内,烛火映着天刀冷冽的锋刃。宋缺指尖抚过密信上惊心动魄的字句:破碎虚空......果然如此。他眼中锐芒如刀,转向肃立的宋鲁,传令!出兵巴蜀,既然林兄已然大施拳脚,做了一番大事,我们也不能落于人后,巴蜀之地必要收入囊中!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独尊堡的位置,声音沉凝如铁,哼!独尊堡中但有反抗者......杀无赦!
最后三字如金铁交鸣,惊得堂外亲卫按紧了刀柄。宋鲁躬身领命,眼底闪过一丝敬畏------林先生扫清障碍,阀主这把刀,终于要出鞘了。他迟疑片刻,又道:阀主,独尊堡虽乱,但巴蜀本地势力盘根错节,我们是否...
宋缺一摆手,打断了他: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林越已将最大的石头搬开,若我们连收拾残局都做不好,又何谈重振汉统?传令下去,大军开拔,以雷霆之势,平定巴蜀!凡归顺者,可保富贵;凡抵抗者,株连九族!
宋鲁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磨刀堂内,宋缺缓缓抚摸着手中的天刀,刀身映照出他坚毅的面容。乱世已至,枭雄并起,但他宋缺,注定要在这乱世中,劈出一条属于汉家的血路!林越送来的这份,他接下了!
阴癸秘地,烛火飘摇。
祝玉妍胸口塌陷的尸身覆着白布,棺木横陈最上方石台。白清儿、辟守玄、闻采婷等阴癸高层的尸体棺木放置于下方石台,却不见边不负的尸身。婠婠带伤跪在石台下,昨夜心脉骤痛的感应让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现在预感成真了。她沉默半晌,忽然笑中含泪出声:师父啊...您终究赌输了。指尖掠去泪珠,师父,阴癸传承岂能断送?她抓起身边的紫绫碎片,眼中寒芒乍现,林越...这血债需以汉统江山为祭!现在斗不过你,以后阴癸后人必定会回敬于你!
脚步声轻响,一名忠心老仆跪地颤报:小姐...门主、长老...尽殁!各堂口群龙无首,外面还有不少势力在打听我们的下落,以后如何是好!
婠婠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如同寒冰:传令各堂,化整为零,隐匿行踪。绝不可轻举妄动,蛰伏待机。
老仆应声,却并未立即离开,犹豫道:小姐,您的伤势...
无妨,死不了。婠婠淡淡道,去吧,告诉所有人,阴癸派还未亡!我婠婠还在!
待老仆退去,偌大的秘地只剩下婠婠一人面对着一排排棺椁。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祝玉妍的棺木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棺盖,喃喃如叹:师傅...您看看,这就是您赌上一切的结果...这烂摊子,终要徒儿亲手来收拾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泪意,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冰冷。复仇是以后的事,现在,她必须活下去,必须让阴癸派的香火延续下去。林越,这个名字如同梦魇,深深烙印在她心底。
魔门其余各派也不比阴葵派好多少,灭情道、天莲宗、真传道等,宗主或长老级人物同样在南郊折损严重,几近分崩离析。侥幸存活的门人弟子纷纷隐匿行踪,短期内再难成气候。曾经令白道闻风丧胆的魔门势力,经此一役,可谓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几日之后,林越已然在返回宋阀的路上,这是南北两地的佛门势力终于都收到消息了,只是这消息确实让他们胆寒心悸,惶恐不安。
某处不知名的寺院之中。
几位须眉皆白的老僧对坐枯灯。烛火摇曳,映着他们枯槁绝望的脸。了空圆寂,四大圣僧陨落,如今连精神领袖梵清惠也战死巴蜀,佛门顶尖高手几乎被一扫而空,损失之惨重,千年未有。
梵斋主圆寂......先是了空师兄、然后是嘉祥师他们,再是真言师弟他们......也......一位老僧声音哽咽,手中佛珠捻得飞快,仿佛要从中寻求一丝慰藉,却只感到一片冰凉。
佛门...遭此大劫!千年根基,毁于一旦!另一人捶胸顿足,眼中怨毒翻涌,皆是那林越!还有那助纣为虐的宋缺!
怨毒之气弥漫禅房,却更浸透着深深的无力。林越展现出的力量已非人力所能及,破碎虚空,那是传说中仙佛的境界,凡俗如何抗衡?复仇之念刚起,便被更大的恐惧压下。
忽有沙弥踉跄闯入,脸色惨白:师...师父!不好了!宋阀大军已过瞿塘,直逼成都,巴蜀各地望风而降,独尊堡...独尊堡已经易帜了!
阿弥陀佛...为首的老僧颓然闭目,手中佛珠地一声绷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如同佛门此刻散落的声势。烛火噼啪爆开一点火星,旋即黯淡下去,禅房内陷入更深的昏暗与死寂。他们知道,属于佛门的光辉时代,恐怕真要一去不返了。
高丽弈剑阁最晚收到消息,如遭天崩。
傅采林作为弈剑大师,在高丽国内地位尊崇犹如守护神,他的死讯传来,整个弈剑阁乃至高丽武林都陷入一片悲恸与恐慌。幸得当时有途经的商队,不忍见一代宗师曝尸荒野,冒险收殓了傅采林的尸身,否则傅采林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就是尸身发臭,丢了最后的体面。
过了月旬,林越都已回到岭南宋家山城时,几个风尘仆仆、神色枯槁悲怆的弈剑阁弟子才终于历经艰险,抵达了已成宋阀掌控下的成都。他们什么话也没说,甚至不敢去打听那场战斗的具体细节,只是沉默地接过那具已经过防腐处理、散发着淡淡药味的傅采林棺椁。为首的弟子对着负责交接的管事深深一躬,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悲愤,随即带着师尊遗体,踏上了返回高丽的归途。来时满怀希望,归时只剩绝望。傅采林之死,注定将在高丽掀起另一场风波,但这一切,对于已尘埃落定的中原局势,却已无足轻重了。
岭南宋家山城,听涛阁。
林越斜倚在软榻上,听着宋智汇报巴蜀的最新进展。宋阀大军进展神速,已基本控制巴蜀全境,残余抵抗势力正在清剿。
独尊堡解文龙呢?林越抿了口茶,随意问道。
城破之时,死于乱军之中。宋智平静回道,据说是其麾下一位堂主所为,欲取其人头向阀主邀功。
林越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墙倒众人推,解晖一死,独尊堡的覆灭已是注定。
佛门和魔门那边有何动静?
佛寺闭门,僧众隐匿,暂无动作。魔门残存势力似已转入地下,踪迹难寻。倒是...据报石之轩曾在汉中一带出现,伤势似乎不轻,行踪诡秘。
林越嘴角微扬:裴矩...希望他能做出聪明的选择。他放下茶杯,望向窗外云雾缭绕的山峦,这汉统新章的第一页,总算翻过去了。接下来,就看宋阀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