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重?利益相合?林越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那神情仿佛在说你太天真了。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慢悠悠地说道:宋阀主,你知不知道,你这位的盟友,心里头装着谁?
宋缺眼神一凝:
慈航静斋,梵清惠。林越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
宋缺端着茶盏的手稳稳当当,茶水纹丝未动。他抬眼看向林越,目光锐利依旧,却不见丝毫震惊,反而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淡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梵清惠?他唇角微勾,那弧度冷冽如刀锋,慈航静斋以情丝为刃的做派,宋某三十年前便已领教。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闻,当年青城山下,她以剑心通明论我刀道,眼波流转间皆是机锋。待我剖明心迹,却得一句宋兄志在武道巅峰,何须为儿女私情所绊?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眼神扫过庭院角落一株含苞待放的寒梅,这般手段,不过是将作罗网,捕尽天下英豪罢了。宋某早已看透,抽身而出。
只是......他话锋陡然转寒,指节在石桌上叩出轻响,解晖!堂堂独尊堡主,雄踞巴蜀二十年,竟也沦为网中游鱼?愚不可及!
林越看着宋缺那副洞若观火、略带讥讽的神情,心中了然。这位天刀早已超脱了当年的情劫,对梵清惠的手段只有冰冷的审视,而无丝毫波澜。他慢悠悠地继续道:解晖对梵清惠,绝非简单的敬仰或者武林同道的情谊。那是刻骨铭心的痴恋,是埋藏心底数十年的执念。这份执念之深,足以让他做出任何违背常理、甚至背弃盟友的事情。
宋缺听着,脸色并未因林越的话语而变得更难看,但眼神中的冷意却愈发深重。他并非不通世情,林越所言结合解晖过往的微妙态度,瞬间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作为一方霸主,他无法容忍自己精心构建的联盟基石,竟然是建立在一个随时可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崩塌的沙丘之上!
慈航静斋的手段,他心知肚明,梵清惠若真以情相挟,解晖的立场......宋缺不敢再想下去。
够了!宋缺低喝一声,打断了林越的话语。他霍然起身,背对着林越,望向庭院深处,宽阔的肩膀绷得笔直。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两人之间。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斩钉截铁:联姻之事,作罢!他看向林越,眼神复杂,只是,若因此与解晖交恶,甚至逼其倒向慈航静斋和李阀,于我宋阀大业,亦是重挫。
这个嘛,林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交给我来处理如何?正好我打算去巴蜀那边转转,尝尝正宗的川蜀风味,看看巴山蜀水的风光。顺便嘛,去跟那位痴情种子解堡主好好。放心,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保证以德服人他特意在以德服人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笑容里带着几分促狭和游戏人间的意味。
宋缺看着林越那副游戏人间,顺便办点正事的模样,心中哭笑不得,但不知为何,却莫名地生出一丝信任。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似不着调,但每每行事,总能出人意表,直指核心。
他点了点头:如此,便有劳林兄弟了。玉华之事......宋某欠你一个人情。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扫向山城之外隐约可见的寺庙飞檐,至于岭南这边......那些佛门清净之地,却广占田产,蓄养僧兵,插手俗务,甚至放贷敛财,早已背离初衷。宋某近日便拟一纸《释门规约》,令其限期整改。限僧众,限田产,禁营商,设司监管!多出的僧人,还俗归田;多占的田产商铺,一律收缴充公!岭南,是宋阀的岭南,容不得蛀虫盘踞!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天刀独有的锋锐与霸道,显然,林越带来的关于解晖的消息,以及佛门潜在的威胁,让他彻底下定了整顿内部的决心。
林越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从旁边的果盘里拿起一个岭南特有的山果抛了抛:这才对嘛!好了,事不宜迟,我这就收拾收拾,去巴蜀吃火锅了!宋阀主,静候佳音吧!他朝宋缺挥了挥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转身朝客院走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轻松写意,仿佛不是去处理一场可能引发巴蜀地震的危机,而真的只是一场期待已久的旅行。
宋缺站在原地,望着林越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昨日和氏璧残留的温润。山雨欲来,岭南的棋局已动,而巴蜀的风云,也即将因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而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