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最后一抹血色彻底沉入西山,巨大的阴影如同沉重的幕布,覆盖了少室山巅,也覆盖了广场上每一个少林僧众的心。血腥气与绝望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凝固在冰冷的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越冷漠地扫视着这片狼藉,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掠过那些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各院堂首座与长老。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人心最深处的隐秘。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恐惧,许多人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那深渊般的眼眸对视。
“少林千年古刹,非尽是心澄、苦谛、戒嗔此等私欲熏心之辈。”他的声音响起,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而非讨论。“尔等之中,或有真心向佛、持身守正之人。”
他话音微顿,广场上死寂一片,唯有火把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远处重伤者压抑的呻吟。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的威压,如同初春解冻时无声漫上河岸的寒潮,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笼罩了在场每一位高层僧人。
这并非粗暴的“惑心”审讯,去强行挖掘记忆,而更像是一种高强度的、精准的精神甄别与威慑。林越那经过NZt强化的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个人在最深层恐惧冲击下,那无法完全掩饰的、最本真的情绪波动——是纯粹的战栗?是隐藏极深的怨毒与不甘?是侥幸逃过一劫的窃喜?还是残存的那一丝对佛法的坚守与对眼前惨状的悲悯?
在这股无处不在的威压之下,众生相显露无疑。有人脸色更加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僧袍内衬,目光游移躲闪,恨不得将头埋入地缝;有人强作镇定,双手死死合十,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嘴唇无声翕动,默念着早已熟稔的佛号,试图以此稳固几乎要崩溃的心神;更有少数几人,眼中虽也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但深处却流露出一丝痛苦与无奈,以及对佛法净土的向往。
林越心中瞬间已有了清晰的判断与图谱。他并未点破任何人的心思,那毫无意义。他只是淡淡地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重若千钧,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本皇今日,只诛首恶,不累无辜。往后少林何去何从,由尔等自行甄别抉择。是好生整顿门风,重拾佛门清净,还是步此后尘,重蹈覆辙,皆在尔等一念之间。”
这番话,如同在死水中投下巨石。那些心术相对正直者,如闻仙音,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弱的生机,但随即又被更沉重的责任感和恐惧压住——整顿门风,谈何容易?而这魔皇今日离去,他日是否会归来?而那些心中有鬼者,则如芒在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时刻在背后盯着他们,压力倍增,几乎喘不过气。
说完,林越不再理会广场上这些心思各异、前途未卜的僧人,缓缓转身,目光投向那位于广场尽头、在暮色中显得愈发巍峨肃穆的藏经阁。那里是少林千年智慧的沉淀之地,也是他此行的最终目标之一。
“带路,藏经阁。”他吐出五个字,不容置疑。
一位在方才精神甄别中情绪相对平稳、应是平日较为专注佛法修炼、较少卷入权力纷争的般若堂首座长老,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合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遵……遵命。邪皇……请随老衲来。”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转身在前引路,步伐略显僵硬。林越缓步跟上,青衫拂动,神态闲适,仿佛不是走向一个刚刚被他以雷霆手段镇压的敌对核心重地,而是去参观一处寻常景致。他所过之处,两旁的僧众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的潮水,惊恐地向两侧退开,深深地低下头颅,无人敢直视,更无人敢生出半分阻拦的念头。
厚重的、包着铜钉的藏经阁大门被两名战战兢兢的弟子奋力推开,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一股混合着古老墨香、淡淡檀木气息以及岁月尘埃的特殊味道扑面而来,仿佛开启了一个尘封的历史卷轴。
阁内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宏大幽深。数人高的紫檀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排排林立,直抵高高的穹顶,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无数经卷、典籍、册页。微弱的光线从高窗透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可以看到无数尘埃在其中缓缓浮动。这里寂静无声,只有脚步落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的轻微回响。浩如烟海的书籍沉默地矗立着,沉淀着少林千年的智慧、武学与力量,也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生敬畏的庄严与厚重。
林越步入其中,反手随意一挥,一股柔和的劲风拂过,那两扇沉重的大门便无声地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目光、喧嚣以及那令人不安的血腥气。他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安静、不受干扰的环境,来尽情汲取此地的养分。
他并没有急于去翻看那些名动天下的《七十二绝技》秘籍,而是先走向了存放佛经原典的最深处区域。那里光线更为昏暗,书架上的典籍也显得更加古老,书页泛黄,甚至有些是贝叶经或手抄的孤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佛顶首楞严经》、《妙法莲华经》、《维摩诘所说经》……他的手指拂过这些蕴含着无穷智慧与哲思的经卷名称,随手抽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