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汉冷眼旁观,没说话。
老支书叹了口气:“回头是岸,岸在哪,还得他自己走。”
李慕白没理会,只问李富贵:“你还记得怎么插秧吗?”
李富贵一怔。
“你七岁那年,在村东头帮刘婶插过一整天,中午吃饭时累得趴在田埂上睡着了,手里还抓着一把秧苗。”
李富贵嘴唇哆嗦:“我……我记得。”
“那你还记得怎么扶犁吗?春耕时牛不听话,你爹打你一巴掌,你说再也不碰这玩意儿了,结果第二天还是去牵牛绳。”
“我也记得……”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李慕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恨能烧田,也能毁心。但我们种的是希望,不是坟墓。”
说完,他转身走回空间,朝其他人点点头。
五人再次站定原位,手搭着手,闭上眼。
片刻后,灵田中央升起一团柔和的光晕,一粒种子从李慕白掌心浮起,缓缓落入翻松的黑土中。
金光炸开,如晨曦初照。
那粒种子落地即生根,根系蔓延如网,所过之处,贫瘠的灰土渐渐转为深黑,散发着湿润的肥力气息。稻芽破土而出,眨眼间长至半尺高,叶片翠绿欲滴,边缘泛着金边。
“这是最后一茬超级稻。”李慕白轻声说,“它不仅能高产,还能逐年改良土壤。十年内,咱们村所有荒地都能变成良田。”
李富贵跪着没动,眼睛死死盯着那株幼苗。
他忽然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契——那是他私藏多年、准备卖给外资厂的村北五十亩荒坡地。
他双手捧着,递向屏障:“这块地……我捐了。修水利,建育苗棚,随你们用。”
王铁柱瞪圆了眼:“你疯了吧?那可是你最肥的一块地!”
“肥?”李富贵苦笑,“这些年我拿它晒砖坯、堆废料,土都板结成石头了。我爹要是地下有知,非得从坟里爬出来抽我。”
苏婉清看了看李慕白。
李慕白接过地契,塞进衣兜:“地先放着。你想参与,明天早上六点,带锄头来。”
“我一定到。”李富贵重重点头。
他慢慢站起身,脸上脏兮兮的,衣服破了个洞,可背脊挺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直。
他站在屏障外,望着那片发光的稻田,一句话没再说。
夜风拂过,金穗轻摇,映在他眼里,像是燃起了两簇小小的火苗。
李慕白最后看了他一眼,低声对身边人说:“有些人啊,非得把脸摔在地上,才知道土是香的。”
王铁柱挠挠头:“那我以后是不是还得叫他一声‘富贵哥’?”
赵老汉哼了一声:“看他明天能不能准时起床。”
老支书笑着摇头:“能跪下的人,未必站得稳。但肯弯腰的,总比一直仰着脖子的强。”
苏婉清忽然笑了:“你说,他要是真来干活,我给他做顿红烧肉不?”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鸡鸣。
第一缕晨光悄悄爬上基地围墙,照在那片金灿灿的稻田上。
李富贵仍站在原地,影子被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