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不信邪,爬上去骑在管子上晃悠两下,管道纹丝不动。
“我靠!”他跳下来,“这比大队部那根铁管还硬!”
这时,老支书拄着拐杖走过来,裤脚卷到膝盖,鞋上全是泥。他没说话,弯腰摸了摸管道内壁,又凑近闻了闻,良久才开口:“这手艺……和我爷爷当年给祠堂修暗渠的一模一样。”
李慕白一怔:“您见过?”
“见过。”老支书点点头,“那时候村里打井,怕塌方,就用这种灰泥管一层层接下去,三十年都没坏过。后来洋水泥来了,这法子就没人用了。”
他轻轻拍了拍李慕白的肩膀:“你这不是发明,是找回。”
话音落下,四周安静了几秒。
苏婉清端着一碗热姜汤走过来,递给李慕白:“喝一口,别光站着吹风。”
他接过碗,指尖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明天审查会。”他说,“咱们带根管子去。”
“干嘛?”她问。
“让他们看看。”他低头吹了口气,“什么叫真正的根基。”
苏婉清笑了:“你还真打算拿根泥管上台演讲?”
“不是演讲。”他抿了口汤,烫得龇牙,“是展示。产品要硬,路子也要牢。冷库要是塌了,再多番茄也是白搭。”
她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赵小虎说相机……”
“别提他。”李慕白打断,“各干各的。我们现在只管这窑火,这泥管,这地基。”
远处,最后一场雨终于停了。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窑口的火光映在新排成行的管道上,像一条沉睡的龙脊。
王铁柱蹲在边上,拿砂纸打磨一根接头,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苏婉清看着李慕白侧脸,发现他眼底有血丝,衣服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换过,可眼神却亮得吓人。
“你不困?”她问。
“困。”他答,“但这时候睡,梦里全是漏水声。”
她忍不住笑出声:“那你干脆别睡了,改行当水管工得了。”
“行啊。”他咧嘴,“工资结玉米就行。”
老支书站在几步外,默默看着这群年轻人,忽然掏出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又装了一锅新烟。
太阳升起时,第一批管道已运往冷库。挖掘沟槽、铺设管线、回填压实,整个过程不到四个小时。
李慕白亲自检查每个接口,用湿布擦净缝隙,再涂上一层特制黏土浆密封。最后一节接通后,他挥手示意:“放水。”
积水顺着新管道迅速排出,流速比原先快了三倍不止。
“好使!”王铁柱一拳砸在泥地上,“这才是真功夫!”
李慕白长舒一口气,靠着墙坐下来。苏婉清递来一张饼,他接过去咬了一口,差点噎住。
“慢点。”她说。
“饿狠了。”他含糊不清,“等这事完了,我得连睡三天。”
“你这话我都听八遍了。”她翻白眼,“上次说摘完番茄睡三天,结果第二天就钻地窖去了。”
“这次不一样。”他咽下一口饼,认真道,“我真的累……”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自行车铃声。
赵小虎顶着一头露水冲进来,背包湿了一半:“李哥!时间到了!咱们该出发了!”